王憲杰小小說（三題）

老實人李剛

李剛聰明卻老實，老實得讓人擔心。母親就常常拽著他的耳朵叮嚀：“李剛啊，你也要學著活絡點，干啥都要多轉幾個彎，不然你吃不開呀，老實會吃虧的?！蹦赣H就像巫婆一樣，李剛的每一次行動都應驗了母親的話。他踏踏實實地吃過不少虧，心里卻不服氣?！安徽f吃虧是福嗎？我就不相信誠實、正直在社會上吃不開。”他這已經是被第三家私企炒魷魚了，心里依然有一百個不忿氣兒。于是，他就懷著“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傲氣，叩響了第四家私營企業的大門。

這是一家日本獨資企業，剛剛享受完“減二免三”的納稅優惠政策，企業要重新策劃經營理念，急需一名高水平的財務主管。于是，應聘者如云。經過激烈的刀筆較量后，李剛與另外一男一女在百十來號人中脫穎而出。接下來是面試。他們仨人被一位漂亮的小姐引領到總經理辦公室旁邊的小會議室里，漂亮小姐從衣兜里掏出三張撲克牌，熟練地在手里來回顛倒幾個來回，然后說道：“請你們三位抽簽?！蹦莻€女的搶先抽出一張牌，是黑桃Ａ，另一個男的也搶在李剛之前抽出一張牌，是黑桃２，漂亮小姐手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張牌，還不等李剛去拿牌，漂亮小姐就告訴他了：“你是３號?，F在面試開始，請小姐跟我來?！蹦俏粦感〗惚灰I進了總經理辦公室。不到二分鐘便出來了。２號應聘者馬上迎上去，熱情而殷勤地問：“小姐，經理先生問了些什么，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那位小姐無奈地搖搖頭，一臉困惑地走了。２號應聘者正在迷茫中被引領到總經理辦公室。不一會兒也出來了。“經理先生問了你些什么？”李剛也迫不及待地問２號應聘者，２號應聘者有些沮喪地自言自語“這分明是考小孩子的問題呀！”２號說完，非常懊惱地走了。終于輪到李剛面試了，他心里也有幾分忐忑。

胖乎乎的經理陰沉著臉坐在大辦公桌后面，讓人覺得陰森可怖。

”我給你出一個問題請回答：現代化的企業需要建幾本賬？”

李剛絲毫沒有猶豫就脫口而出：“兩本足夠了。”

“為什么？”胖經理試探著問。

“一本給別人看，一本給自己看。”李剛回答干脆。

“那又是為什么？”胖經理窮追不舍。

“這就好比是自己的妻子，穿衣服時給別人看，脫衣服時，只能給自己看?！?/p>

胖經理的臉上綻出了花朵。

”好好好，明天你就可以上班了?！?/p>

“謝謝經理先生?！崩顒傄荒樸皭澋刈吡?。

手機里的不速之客

魏軍已經連續三天接到同一個女孩的電話了。

“你怎么還不來呀？我都快等不下去了！”女孩子的聲音嬌柔而輕飄，明顯帶有勾引的意味。讓魏軍無所適從。魏軍做主持人成名以來，還沒有哪位追星者往他的手機里打過電話，這是第一例。他正考慮是否換一張ＳＩＭ卡，擺脫手機里的這位不速之客。怎奈連日他忙得焦頭爛額，擠不出時間去“移動通訊”，索性關掉手機。臺長卻不干了。“你小子想當‘土行孫是不是？手機總關著什么意思，是不是追星族大多？”

“一個就夠嗆了！”

“夠嗆也要開機！”臺長在命令他。

魏軍的手機剛一開，那個女孩的電話就沖過來了。還是那句話：“你怎么還不來呀？我真的快等不下去了。”這次女孩子的聲音比前幾次柔弱了許多，有些有氣無力。魏軍感覺對方是在演戲，他依然不搭話，只是豎著耳朵聽，直到女孩子連連嘆息著把電話關掉。

魏軍終于抽出時間來到了“移動通訊”，他卻沒有忙著換卡，而是查找女孩的名字。業務員按照魏軍提供的女孩子手機號碼熟練地調出了女孩登記的身份證煟玻保埃福埃玻福埃保埃玻福叮埃燦嘞微。

“如果現在她給我通電話，能找到她所處的位置嗎？”

業務員肯定地點頭。

“親愛的，你快來吧，我真的快不行了?！迸⒆拥穆曇羧缬谓z了。

“曉微！你一定要挺住，我就會到的?！蔽很姶舐暃_手機喊著，不顧一切地沖出“移動通訊”大廳，截了一輛出租車向中心醫院狂奔?？伤€是晚了，他沖進病房時，余曉微剛剛閉上眼睛。

“你就是曉微常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人吧？真對不起，曉微本來是給她的男朋友打電話的，鬼使神差卻打到了你那兒?！?/p>

余曉微的媽媽目光很敏銳。

“我很內疚，并沒幫她什么，我不知道她是這樣。不過……她的男朋友呢？”

“把她送進醫院后就沒了蹤影。”

魏軍感到一陣酸楚。

“阿姨！我能看看她么？”

余曉微她媽點點頭。

魏軍掀開蓋在余曉微臉上的白布。他驚呆了，曉微是那么的美麗，一臉的安祥，跟睡著似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她知道她的男朋友要來，所以是笑著走的?！睍晕⑺龐屶卣f著。

魏軍默默地注視著曉微，眼里噙滿了淚水。他不由自主地從懷中掏出手機，他把手機輕輕地放在曉微身旁，然后說道：“繼續打電話吧，曉微！”

期 待

云這次北京培訓留下最大的遺憾就是那天沒能與帆一道去香山看紅葉。那天她腸胃不好，身體極度虛弱，一個人留在了賓館里。盡管帆特意為她采擷了一枚又大又美的紅葉，讓她實實在在地感動了一番，心中的怏怏不快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培訓結束的那一天，云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帆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約她出來吃的宵夜，并把她和她的伙伴們送上了返鄉的列車。列車駛出站臺的那一刻，云的心彷佛給帆摘去了，云的那顆跳動的鮮活的心就拿在帆的手上。云的眼睛模糊了，她這難以自制的行為惹來同伴們不小的驚詫。云此時忘記了她周圍的伙伴，甚至忘了滿車廂的乘客，她感覺滿車廂里只她一個人，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并不細心的丈夫還是發現了云的異樣，云起初對丈夫的試探總是躲躲閃閃，但最終還是向丈夫和盤托出了。

“他是個比我小的男孩?！?/p>

“成家了嗎？”

“成家了。”

“那你為什么還叫他男孩？”

“因為他總是一臉燦爛的陽光，看到他的臉，你就會感到心花怒放?！?/p>

“唉，我這個苦瓜臉從小就這么僵硬，不會笑，大概是面部神經壞死了?！?/p>

“我沒說你不好。”云感到一種內疚。“都是我不好，我下賤。”云很后悔跟丈夫說這些，她感到了丈夫的心在往外滲著血珠。她看到丈夫的眼里的茫然和不安。其實云的丈夫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男人，憨厚、樸實，把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他的事業上，在單位人的眼里，他是一個非常優秀、非常成功的男人。而在云的眼里，丈夫卻不是一個優秀的男人，最起碼不是一個優秀的丈夫。因為云從未體驗到丈夫的呵護、關心和體貼，總感覺她的婚姻缺少一點什么。到底是什么呢？她又茫然不知。云在努力地尋找著答案，認識了帆之后，云似乎找到了答案，她卻不敢揭開這個答案，常常陷入一種矛盾之中，感覺她的心已經在驛動不安了。背地里常常罵自己無恥，下決心不再去想帆了。從此，云謝絕了一切社交活動，每天廝守在丈夫身邊，盡顯女人的萬般柔情。盡管如此，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帆那一臉燦爛的陽光卻總是在她的眼前晃動，讓她坐立不安，她總期待著有一天，還能真真切切地看到帆的一臉陽光。這一天真的就來了。這回培訓班輪到云的單位組織培訓了。開班那天，云在眾多的參訓者名單中一眼就發現了帆的名字，那一刻，她幾乎昏厥了，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張嘴，怕心蹦出來。培訓班開始了，帆卻遲遲沒有出現，不知道為什么，直到培訓班結束，帆也沒有出現。云沒有心思參加培訓，她整日失魂落魄，她活了３６歲，才真正體會到了望穿秋水的滋味。

關于帆沒能出席這次培訓，云做了許多假想：也許帆是生病了！也許帆調離了現在的工作崗位，因為帆是一個非常出色的青年！也許……也許……

云苦苦等待帆的消息，卻遲遲沒有帆的消息傳來。云就那么苦苦地等待著，衣帶漸寬人憔悴，卻癡心不改。

熥髡嘸蚪槨 王憲杰，男，現于營口市站前區委辦公室供職，營口市作家協會會員。本刊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