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跳樓歡呼鼓掌”與魯迅的“第一要著”

龔明俊

據《瀟湘晨報》5月12日報道，5月9日中午，一名男子爬上湖南省湘潭市河東大道一棟大樓，從6樓縱身跳下。當時有數百名群眾駐足觀望，“該男子從樓頂跌落時，圍觀人群中一陣悸動，隨之竟爆發出熱烈的鼓掌聲與歡呼聲”。看到此，我趕緊閉上眼睛，塞住耳朵，把自己情緒的溫度降到零度，否則心臟無法承受那巨大的“砰”聲以及歡呼聲和掌聲的沖擊。

突然想起80余年前，魯迅也提過類似的事：“有一回，我竟在畫片上忽然會見我久違的許多中國人了，一個綁在中間，許多站在左右，一樣是強壯的體格，而顯出麻木的神情。據解說，則綁著的是替俄國做了軍事上的偵探，正要被日軍砍下頭顱來示眾，而圍著的便是來賞鑒這示眾的盛舉的人們。”

由此看來，我們看到的只是至少幾十年沒有根除的“劣根性”：冷漠、麻木。現在，沒人再敢侵略我們國家、如此凌辱我們的同胞了，可是，那些對著跳樓者歡呼鼓掌的人，“看客”的身份卻沒有半點改變。

我們還看到了“劣根性”的變種：看客不再傻呆了，他們活躍起來，覺得看那個人在高處只顧自己抽煙還不過癮，還要他將自殺戲來個完全表演。于是，他們鼓掌，他們歡呼，他們在別人生命行將結束時候表現出駭人的瘋狂……干警指著人群氣憤地說：“你們怎么這么無聊，你們鼓什么掌，要不是你們在這大呼小叫，他是不會這樣跳下來的。”這指責聲與看客的叫聲和掌聲相比，是何等脆弱，何等無力！而那些歡呼、鼓掌者又有著怎樣可怕的靈魂！

現實不會因為無法面對而消失。我們物質文明的發展得到了世人肯定，可我們的精神文明并沒有迅速跟上。至少就這件事而言，看客們的“興奮”表明，我們的生命意識沒有得到很好的重視。還有最近孫志剛被毒打致死的事件，還有時而冒出的煤礦事故，都是有力的證據。這些極端的事件并不多，影響卻極大，反映出來的問題相當深刻，不僅僅是法治意識淡薄，不僅僅是領導不重視，它們都表明：當生命意識沒有得到全民的重視，并能夠無私地惠及他人時，精神文明難以獲得發展。而從某種意義上講，精神文明比物質文明更為重要，因為它的影響極為深遠，而建設卻極為復雜，異常艱難。

魯迅先生說：“從那一回以后，我便覺得醫學并非一件緊要事”，“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如果魯迅活到今天，也許他還會再寫《吶喊》，只不過呼喚的不是愛國救國而是珍愛生命，但他不會改變他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的思想。

我們不能等到災難降臨，才發現生命的價值。關鍵是我們要把生命教育平常化、平民化、法治化。在呼喚人文精神、人文思想的今天，僅有“呼喚”是不夠的，必須以切實行動來加強生命意識的培養。

（摘自《中國青年報》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