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

12月28日

列車上午十時抵穗，下車第一感覺是撲面而來的陣陣暖風(fēng)，歲末的廣州依然花團錦簇，尤其是讓初來乍到的北方人感到特別的愜意，今天氣溫達18度，是個風(fēng)和日麗的好日子。

今天是報道日，組委會下午才進駐賓館。說起這五羊杯真不愧是象壇第一杯賽，不光是舉辦年代早，歷史長，規(guī)格也確實高。自1984年霍英東先生出資贊助以來，棋手們一直下榻白天鵝賓館，五羊杯成為參賽棋手享受五星級賓館的惟一杯賽。

最先報到的是河北老將劉殿中，在826房間我見到劉指時他正在調(diào)空調(diào)，剛剛脫下皮裝卻又覺得房間不夠熱，不一會兒于幼華也到了，與劉同住一室，這二位都是今年五羊杯的“新面孔”（還有萬春林）。我們閑聊中說到比賽賽場文化公園，劉指認為象棋是一項大眾化的活動，棋手就應(yīng)該與觀眾面對面，于幼華也認為棋手面對觀眾，現(xiàn)場氛圍要熱烈得多，棋手也不會受到什么影響。接著我們的話題轉(zhuǎn)到了此次比賽上，我說你們新人加盟肯定要有新面貌，劉指對三郎說：“咱倆這次要讓五羊杯熱鬧熱鬧。”

晚飯定在六點半，胡榮華、萬春林、呂欽也相繼到達，司令作為象棋特使剛從韓國歸來，在席間介紹了朝鮮象棋的現(xiàn)狀，他饒有興趣地說：“朝鮮象棋仍然保留了中國象棋的一些特點，比如九宮，不過中國象棋開局是當(dāng)頭炮馬來跳，而朝鮮象棋則是先馬來跳，再當(dāng)頭炮，炮是跳著走，炮不能作炮架，而且炮不能吃炮，兵進九宮也可以斜走……”大家聽得津津有味，不覺一頓飯下肚。五菜一湯外帶幾瓶珠江生啤，葛萬里簽單時一看竟是九百余元。真是高規(guī)格，令人咋舌。

晚飯后抽簽，（柳大華、許銀川未到由人代抽）十名參賽者按等級分蛇行編排，分成A、B兩組，序號抽簽結(jié)果是A組1.許銀川2.于幼華3.徐天紅4.萬春林5.胡榮華，B組1.陶漢明2.劉殿中3.呂欽4.柳大華5.趙國榮。抽完簽后，呂欽說：“如果把許銀川和劉殿中調(diào)一下，我們五個人的號剛好和剛剛舉辦的青島晚報杯抽的號一模一樣，真是巧得很。”

然而，這次的比賽結(jié)果會不會和上次一樣呢？大家心里都默默地想。

12月29日

比賽安排在晚上舉行，當(dāng)夜幕降臨時，文化公園中心臺已是燈火通明，人頭攢動，來得早點的三五成群地圍成一圈，擺上棋子先殺上一盤。我在人群中遇到一位來自湖北孝感的棋迷，當(dāng)他得知我也來自湖北時，便談興大發(fā)，他說：“我看這十個人當(dāng)中許銀川好點，但誰能奪冠卻不一定。”看來他對象棋還是很內(nèi)行的。

首輪比賽前舉行了簡短的開幕式，主持人用棋王們的雅號一一作了介紹：“十連霸”胡榮華、“羊城少帥”呂欽、“少年姜太公”許銀川、“東北虎”趙國榮、“長白虎”陶漢明、“東方電腦”柳大華、“笑面佛”徐天紅，還有“北昆侖”劉殿中、“拼命三郎”于幼華、“阿凡提”萬春林，每介紹一位，就博得觀眾的一陣熱烈掌聲。介紹到萬春林時可能是方言的緣故，引發(fā)了一陣哄堂大笑，接著象棋“掌門人”胡海波即興演說，他吟頌了一段毛主席詩詞后，看著眼前上千名觀眾，慨嘆道：“五羊杯是象棋的驕傲。”

七點一刻，比賽準(zhǔn)時開始，A組于幼華對胡榮華、徐天紅對萬春林，B組劉殿中對趙國榮、呂欽對柳大華（首輪許銀川、陶漢明輪空）。人們注意到只有徐天紅一人還穿著羽絨服，而且左臂吊著繃帶，筆者一問方知緣由，原來天紅在鍛煉身體練倒著走時摔了一跤，左臂骨折，但為了顧全大局，還是堅持參賽，真是重傷不下火線。

A組的兩盤棋都是密云不雨，波瀾不驚，與此相反，B組的兩盤棋則是大動干戈，而且都分出了勝負。五羊杯“新丁”劉殿中，在與趙國榮的順炮戰(zhàn)中布出了極富創(chuàng)意的緩開車陣形，逼趙退回了窩心馬，從而謀得了先行之利，中局激戰(zhàn)，趙竭力反撲，但誤走右車吃相，被劉走出進車夾炮的冷著，繼而馬踏中宮，一鼓作氣演成精妙殺局。

呂、柳之戰(zhàn)，原本平淡無奇，執(zhí)后的柳大華以飛象應(yīng)對呂欽的進兵局，布局未幾柳走出炮8進1的怪著，化解了呂欽的攻擊意圖，不料就在大致可和的局面下柳掉以輕心，一步驅(qū)卒涉水，錯失良機（應(yīng)進炮壓車），被呂挺車倒騎河，牽死無根車炮，使柳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局后柳后悔不迭地說：“自己設(shè)計的一副美麗的圖畫反被自己破壞掉了。”

值得一提的是，五羊杯首次采用網(wǎng)上直播新技術(shù)，金羊網(wǎng)雖然開通了三個服務(wù)器，但早已人滿為患，十分火爆，而且網(wǎng)民還可以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真是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第二天，擔(dān)任直播的廣州資能公司副總經(jīng)理孫明遠告訴我說：“昨天，首輪上網(wǎng)點擊五羊杯賽的人數(shù)就有八萬人次。”

12月30日

因為每組五人，所以每天都有一人輪空，又因為賽制改變，由原來的大循環(huán)改為分組循環(huán)淘汰制，再加上獎金比原先也有較大幅度的提高，冠軍獎金為稅后五萬元，而被淘汰的保底獎金僅為五千元，整整相差十倍！因此，爭奪之激烈就可想而知了。

果然，第二輪四盤棋全部分出勝負。首輪獲勝的五羊新銳劉殿中執(zhí)后手迎戰(zhàn)陶漢明，雙方以仙人指路對卒底炮印證武功，劉指布局功夫十分了得，很快就取得反先之勢，繼而步步緊逼，迫使對手一車換二，枰上形成車炮雙卒（一卒已過河）對炮雙馬雙兵仕相全的優(yōu)勝局面。豈奈下風(fēng)中的陶漢明方寸不亂，深溝高壘，端的風(fēng)雨不透；反觀黑方見久攻不下，下得愈發(fā)心浮氣躁，先是棄卒，接著竟飛炮入虎口自投羅網(wǎng)，勝棋變和棋，和棋變輸棋。局后劉指感嘆道：“真是歲月不饒人，現(xiàn)在只能下半盤好棋了。”人們都說“陶公子會‘逃’”，其實逃也是一種意志的考驗，一種實力的證明。

許銀川對于幼華在開局即爭得先機，緣于三郎在布局中犯了“低級錯誤”，一步進炮打馬白送給銀川一步棋，等于讓了銀川兩先，這棋還怎么下？雖然糾纏到五十余回合，三郎仍難免一敗。而胡、徐之爭與趙、呂之役，都下成了馬拉松，兩盤棋都大戰(zhàn)了近百回合，歷時四小時，最終胡榮華和趙國榮都是依仗抽絲剝繭的殘局功力磨倒對手。

12月31日

今天是新世紀元年的最后一天，入夜，廣州文化公園仍是人如潮涌，在幾百米外都可清楚地看到中心舞臺上四面高聳的棋盤，那富有南粵韻味的唱棋聲抑揚頓挫，朗朗上口，“紅棋，炮衣（二）平五，藍棋，馬八進七……”有位女棋迷出言驚人，“我就是為聽這唱棋聲而來，聽起來真覺得過癮”。人們注意到觀眾席上有許多“特殊”觀眾，有來自港澳臺的棋界名流，其中澳門名手陳天問看得聚精會神，還有許多前輩象壇高手，名宿陳松順、蔡福如、陳伯祥幾乎每晚必到，廣州隊的莊玉庭、宗永生、黃海林等諸位高手也不放過這個學(xué)習(xí)機會，這不，宗大師還偕妻帶女前來觀戰(zhàn)。七點多鐘，“第一國手”楊官 也來到了中心臺后臺，眾人紛紛向前問候致意，老將劉殿中握著楊老的手說：“您是所有棋手中我最崇敬的一位。”此情此景感人至深。

今晚最為搶眼的是呂、陶之戰(zhàn)，呂欽前兩輪一勝一負剛剛保本，陶少下一輪且有一局在握，雙方以中炮兩頭蛇斗陣弄法，陶采用較為少見的平邊炮變例。這個變例在BGN決賽中與許銀川演練過，結(jié)果是激戰(zhàn)成和，而今重操故技，想必是胸有成竹，由于比分的狀況呂少帥只有殊死一搏。就在雙方短兵相接之際，呂欽架起了“雷公炮”，其勢兇矣，只見在強大的炮火掩護下，紅中兵強渡楚河，銜枚疾走，馬雙炮兵遙相呼應(yīng)，組成立體攻勢，竟將對方雙馬炮全部困鎖，最終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至此B組無人能保住不敗金身，難怪有人說B組是“死亡之組”。

其它三盤棋，柳大華先負趙國榮，徐天紅先和許銀川，萬春林先和胡榮華。

2002年元月1日

今天過節(jié)，文化公園中心臺比往日更加熱鬧，公園門票3元，中心臺門票7元，但中心臺場內(nèi)仍座無虛席。我在觀眾席上發(fā)現(xiàn)，有許多孩子在家長帶領(lǐng)下前來觀戰(zhàn)，裁判長韓國慶也對我感慨道，現(xiàn)在其它地方絕對找不出這么多的觀眾。象棋大師陳伯祥告訴我，其實這不算最多的時候，50年代初，港澳曾益謙、黎子建聯(lián)袂來穗，廣州楊官 、陳松順聯(lián)手應(yīng)戰(zhàn)，也是在文化公園，觀者人山人海，1964年舉行全國前六名邀請賽，楊官 、胡榮華、蔡福如、李義庭、王嘉良諸位高手登臺亮相，分七面大棋盤轉(zhuǎn)掛現(xiàn)場對局，觀者數(shù)千人，真是萬人空巷。

今天的比賽富有戲劇性，背水一戰(zhàn)的柳大華后手迎戰(zhàn)陶漢明，他畢其功于一役很快反先，就在勝券在握的時候，一步恍惚竟白白丟失一炮，霎時間江河倒流！喜不自勝的陶漢明就像撿到了金元寶，但他也沒能把握住，又被大華吃回一子，結(jié)果兩難進取，這時網(wǎng)迷們已在網(wǎng)上打出：“柳大華要開齋了。”但和棋的結(jié)果的確叫人始料不及，局后我對大華說：“你這步送炮可以與當(dāng)年司令被你打悶宮媲美，絕對的超級臭棋。”大華苦笑道：“我現(xiàn)在總是犯這樣莫名其妙的錯誤，好在大家錯進錯出，沒輸就是萬幸了。”第二天大華又對我說：“小趙（國榮）說我的優(yōu)勢太大了，如不丟炮陶漢明連走三步也贏不了。”

許銀川勝了萬春林，網(wǎng)上棋迷也發(fā)表評論：“許銀川提前出線。”呂欽扳倒了劉殿中，也提前晉級決賽，另一盤拼命三郎于幼華中盤失子負于徐天紅。

元月2日

今天有兩盤棋決定出線，分別是A組胡榮華對許銀川，B組趙國榮對陶漢明。胡許之戰(zhàn)雙方以飛相對仙人指路列陣對壘，較量“散手技擊”，第17回合形成雙方不變作和的結(jié)局，胡榮華以小組第二的身份進入決賽。趙國榮先手也布出了飛相局，陶漢明以起馬應(yīng)對，二人斗起了柔功，趙國榮一直握有先行之利，戰(zhàn)至31回合時，趙車雙馬已占盡空間優(yōu)勢，趙見總攻時機成熟，遂策馬奔槽，似渴驥奔泉，如入無人之境，車雙馬一舉踏破對方城池。這樣，趙國榮和呂欽都是三勝一負，因趙勝呂，趙呂分列B組一、二名。

第一階段結(jié)束后，五羊杯三位“新丁”各自談了自己的看法，萬春林認為自己輸了一盤棋，但總的表現(xiàn)還可以，找到了與老冠軍們的差距。于幼華說這次沒下好，下次再來，劉殿中認為開局不錯，第二盤本來也可勝，但被陶翻了盤，總之，三位“新人”為羊城棋迷奉獻了精彩棋局。

元月4日

決賽是兩組前兩名分別交叉對抗，采用兩局制，若打平則加賽10分鐘包干的快棋，采取“突然死亡法”。

昨天的首盤較量，兩盤棋都交了白卷，今天換先，許銀川先和呂欽，趙國榮先和胡榮華，又是兩盤和局。大家都小心翼翼，都不輕易出手，看來只有在快棋中拼刺刀了。

許呂的第二盤慢棋結(jié)束的較早，臺下突然響起陣陣喊聲，而且一浪高過一浪，因為是廣東話聽不太懂，廣東隊領(lǐng)隊陳志剛給我當(dāng)“翻譯”，說是“掛快棋”！“掛快棋”！可謂群情激奮。

首盤銀川猜得先手，雙方以仙人指路對卒底炮布陣斗法，一場電光火石的碰撞令人眼花繚亂，對攻中形成三個回合循環(huán)不變的局面，被判和。下完后銀川對我說：“呂欽若變，我就有點懸，因為我只有六秒鐘了。”第二盤，二人斗起了順炮，開局沒幾步呂欽竟把炮送到銀川的炮口，二人不覺都笑了起來，不想失子后的呂欽竟獲得一系列大先手，并乘勢將對方小卒掃蕩凈盡，形成車炮對車仕相全的迫和局面。兩局打平后，再猜先，這次呂欽猜得了先手，布局未幾，銀川布出極為少見的右三步虎，接著高巡河車出現(xiàn)失誤，呂欽抓住戰(zhàn)機高巡河炮左右閃擊，一舉奪得多子優(yōu)勢，銀川雖苦苦支撐但終因超時而負。

胡趙也是通過快棋分出高下，首盤戰(zhàn)平，第二盤，司令一直握有小先手，在馬炮戰(zhàn)中掠去對手一象，繼而雙炮馬兵聯(lián)攻謀子，小趙在失子失勢的形勢下停鐘認負。

元月6日

因晚上要進行閉幕式，最后一天的比賽改在下午一點進行。雖然氣溫今天已達25度，但是文化公園中心臺仍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光天化日之下，撐起了五把太陽傘，但絕大多數(shù)觀眾仍然頭頂著烈日，觀看五羊杯的最后決戰(zhàn)。

昨天和今天的兩盤慢棋正像人們賽前預(yù)料的那樣，兩戰(zhàn)皆和。猜先，裁判長手執(zhí)一枚硬幣，呂欽要“1元”，胡榮華只有要“花”了，隨著硬幣高高拋起再落下，面朝上的是“花”。

4點整，首盤開戰(zhàn)，雙方以中炮巡河炮對屏風(fēng)馬拉開戰(zhàn)幕，二人走子如飛，很快進入中盤短兵相接，在一番大轉(zhuǎn)換之后，枰上形成馬炮兵雙仕對馬炮雙卒單缺士，這時呂欽雙卒已經(jīng)過河“聯(lián)手”，明顯占優(yōu)，而且用時一直比胡少1分多鐘！就在呂欽準(zhǔn)備穩(wěn)步挺進之時，一眨眼工夫，胡司令的小兵吃掉了呂欽的孤士，剎時王城告急，呂因炮不能歸家，只有單騎救主，這時旁觀者都摒住了呼吸，因為司令只要再下一步兵就可形成絕殺，但老眼昏花的胡司令卻偏偏沒有動兵，機敏過人的呂欽急急策馬回應(yīng)，并不惜以馬換兵，才保住王城不失，并以時間優(yōu)勢，迫司令棄馬換卒，形成官和之局。

第一局結(jié)束后，觀戰(zhàn)的許銀川對司令說：“下兵有機會。”司令拍著頭說：“看不見，當(dāng)時心口怦怦地跳，什么棋也看不見了。”我跟司令開玩笑：“一步兵價值兩萬五。”（冠軍獎金5萬，亞軍2.5萬）司令風(fēng)趣地說：“這就跟摸彩一樣。”

兩盤之間要休息五分鐘，短暫而漫長，司令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少帥也合目做自我按摩，沉默五分鐘，各自想拳經(jīng)！

第二盤換先，二人斗起了半途列炮，呂欽施展快棋絕技，開局就大占優(yōu)勢，中局伊始，呂掠去了司令一象且強行驅(qū)兵涉水，繼而陷住司令的過河烈馬，豈料一不留神被司令突出重圍，而且組織了強大的攻勢，亂戰(zhàn)中，司令謀得呂欽一炮，但用時告急，鐘面僅剩40秒，而呂還有3分多鐘，慌亂中司令被呂劫去一馬，子力再度均衡，但時間卻不知不覺地溜掉，司令的時鐘率先鈴響，超時判負。

下完后，呂說：“快棋真是說不清。”司令說：“呂欽命硬，換了其它人就不一樣了。”

三、四名也是在加賽快棋中見分曉，許銀川在第二盤加賽中勝出。至此，第22屆五羊杯大幕落下，呂欽第九次捧得五羊杯，胡榮華屈居亞軍，許銀川、趙國榮分列三、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