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外看中國警用手槍的發展

隔海縱論中國警用槍械，可以說是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問題，立場超然難免有些不切實際，但本文的初衷是希望能從另一個角度為中國有關決策層提供一些參考。

中國警用手槍停留在半個世紀以前的水平

海外朋友們都說，中國近20年來的變化是天翻地覆的，其中中國的社會治安、司法體系也發生了巨大變化，然而，警用手槍卻不幸地幾乎一成未變，這與現代中國警察所承擔的任務極不相稱。

警察裝備最多的54式手槍是徹頭徹尾的軍用武器，它配用的槍彈彈頭小而初速又偏高(420～440m/s)，侵徹力過大，但產生的停止作用卻很小。這種槍根本不適合警用。64式手槍體積和槍彈都很小，作為警用效能很差，充其量只能算作警察備用槍。77式手槍安全性差，一旦造成走火，后果十分嚴重。以上這3種槍，沒有一種在可靠性方面能達到應有的標準。

發展中國警用手槍刻不容緩

近年來國內流行“接軌”這一詞匯，意思是說向國際化發展，同國際標準看齊。中國的執法系統也必須走這一條路。在美國，造成警察傷亡最多的兩類任務是交通和家庭糾紛案件，警察一般是佩槍執行任務。隨著中國的公路交通的迅猛發展和私人汽車數量的增加，公路將容易成為犯罪場所，汽車也將越來越容易成為犯罪的工具和目標，這樣，交警首先面臨執法的問題。而戶籍警接觸最多的家庭鄰里之間的糾紛問題，也極容易發展成為暴力或其他犯罪。

顯然，像其他國家警察一樣，中國警察全部佩槍執行多重任務將是無可避免的。這樣中國警用武器的發展就成為輕武器界應亟待解決的課題。

建立警用手槍的觀念

我認為中國手槍多年來一直是軍警不分，以軍代警。誠然，國際上的確出現了既適合軍用又適合警用的手槍，如伯萊塔92F，格洛克17和西格-紹爾P226等，但是畢竟警用武器有自己獨特的要求，這是由軍、警不同的任務所決定的。在軍用武器中，手槍占很次要的地位，世界戰爭史上沒有哪一次戰役靠手槍決定勝負，配備手槍的人員主要是指揮官、特工、文職人員、飛行員和駕駛員等，這樣手槍的停止作用或者侵徹力就是次要指標。軍用手槍要求后勤保障容易，比如槍彈通用（美軍1984年為了跟北約統一型號而終止使用0.45英寸口徑的M1911手槍，采用伯萊塔92F手槍）、零件數量少、配件容易更換和耐用、耐惡劣自然環境等。

我們要了解警用手槍的要求，先得從警察槍戰的特點來分析。與軍隊手槍使用者明顯不同的是，警察是在槍戰的第一線。警用手槍在多數情況下是警察使用的唯一的致命性武器。警察的槍戰幾乎全部發生在近距離，而且具有突發性、持續時間短的特點。另一不同是軍人與警察在戰時的心理狀態。軍人在戰斗中無所顧忌，警察的心態則完全不同，他們的行為不但受到法律的約束，同時還承受著來自社會輿論的壓力。從這些方面考慮，就比較容易分析對警用手槍的要求了。

可靠性上絕不能妥協

手槍的可靠性意味著警員的生命安全。美國的調查數據表明，80%的槍戰發生在7m以內，時間不超過30秒，槍彈發射數不超過5發。在面對面的射擊中，如果一方槍出現故障，哪怕耽誤一兩秒鐘，生死就已決出了。幸而現代手槍的可靠性在過去的十幾年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1984年美國國防部選擇手槍的最低指標是故障率低于1/2000，最后中標的伯萊塔92F把故障率降低為1/30000，并且創造了隨便抽取12支槍各打14000發，總計16.8萬發槍彈而無一故障的驚人記錄。目前，高可靠性的手槍品牌已經大量出現，像格洛克、HK公司的USP、西格-紹爾等等。

應當看到，無論這些手槍性能上有何等“神奇”之處，它們都算不上高科技產品。現在各種品牌手槍的區別無非在設計、原材料和質量上。這3條對于中國工業技術現狀來說，沒有一條會構成難以克服的困難。

中國92式軍用手槍誕生以來，采用它作為警用手槍的呼聲逐漸升高。另外，還有中國仿造西格P228式手槍的NP34手槍也可能成為選擇之一，然而最為關鍵的還是手槍本身的可靠性。以中國現有的技術，加上世界上眾多優秀手槍作為參考，生產出保證5000發無故障的手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反應速度和攜行安全

軍隊作戰中，盡管會有閃電戰，但是畢竟后方人員和軍官使用手槍倉促應戰的情況十分稀少。然而對于現代警察來說，遭遇戰卻相當普遍，所以警用手槍的反應速度是一項十分重要的指標。不過警察的主要工作卻不是進行槍戰，他們絕大多數時間是進行調查、協調、處理糾紛等和平性質的工作。這樣他們配槍的安全性極為重要。也就是說，平時手槍需要絕對安全，一旦遇到突發情況，手槍可以立即打響。從這個角度上看，傳統的單動手槍配上保險顯然不能滿足需要。一般來說，現代雙動手槍基本上能夠滿足警用要求。專門為警用研制的手槍，是德國HK公司設計生產的P7手槍，它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安全和反應速度最快的手槍之一。可惜由于造價問題，限制了P7手槍在警界的大量使用。

槍彈停止作用的誤區

目前，國內一部分人認為手槍彈口徑大一些好，這里我想提醒大家：美國警察乃至平民為實戰準備的槍彈都是空尖彈。這種彈頭在射入人體之后會綻裂成蘑菇狀，不但為普通9mm槍彈彈頭的致傷面的2～3倍，同時釋放出絕大部分能量。據測試估算，單發9mm空尖彈的停止作用能夠達到91%，而普通彈僅僅60%左右。據說二戰期間的歐洲戰場能夠提供許多9mm槍彈威力不足的例子，所以，中國警用槍彈口徑如果選用9mm，就必須使用空尖彈。

這里僅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在警察戰術研究中人們得出的結論是，當警察將槍插入槍套時，與未知身份的人的安全距離是7m左右。也就是說，在小于7m的距離內，如果嫌疑犯突然舉刀撲上來，警察則來不及出槍射擊。在警察的實際工作中，90%以上的情況是沒有這種“安全距離”的。遇到這種情況，警察的戰術往往是快速退卻，贏得抽槍射擊的寶貴時間。如果一槍不能有效地使對方喪失還手能力，警察的重大的人身傷害幾乎不可避免。從這里我們看到，槍彈的停止作用是相當重要的。

“海牙公約”限制軍隊在戰爭中使用膨脹性槍彈彈頭，對于各國警察卻沒有任何限制。中國警察在選用槍彈時，應考慮使用空尖彈的可能性。

選用轉輪手槍，至少是一個不錯的過渡

采用轉輪手槍作為警用手槍的想法，在中國面臨不小的爭議。許多人的理由是，既然美國都淘汰了轉輪手槍，為什么我們還要去發展？我想這里存在兩個誤解。第一，美國自1990年開始，從轉輪手槍向自動手槍轉換的背景因素是多方面的，用“淘汰”二字就過于簡單了。第二，“淘汰”轉輪手槍的是伯萊塔、西格－紹爾、格洛克等世界一流手槍。以中國警察現裝備的手槍而言，實在是無法“淘汰”轉輪手槍的。

轉輪手槍反對者主要理由就是裝填問題。其實誰也不能舉出幾個例子來說明轉輪手槍是因為不能快速裝填槍彈而造成人員傷亡的。而因為自動手槍機械故障和走火引起的傷亡卻時有發生。

值得一提的是，所謂“自動手槍”的可靠性是建立在槍彈可靠性的基礎之上的，而目前中國槍彈的可靠性，據我個人的體驗并不十分理想。在測試槍的過程中，人們對因為槍彈出現瞎火而造成的射擊中斷忽略不計（因為不是槍的問題），然而如果是實戰，最終的結果卻是一樣的。再可靠的槍，如果槍彈發生故障，就跟拿著一把爛槍沒有區別了。劉開吉先生對此的看法是：“半自動手槍一旦出現瞎火彈，只需拉動一次槍機拋出瞎火彈，然后再扣動一次扳機……”(見《輕兵器》2001年第9期)的確，如果是在靶場，知道槍彈是有問題的，拉一下套筒僅僅需要半秒鐘的時間。可惜，劉先生似乎并沒有考慮到實戰情況。在緊張的遭遇戰中，如果你扣下扳機但槍沒有響，你的第一反應是自己的力量不夠，下意識的動作是再扣一下扳機，如果連扣兩下扳機槍都沒有響，你會不會驚慌失措?假如你心理素質過人，冷靜如常，那么你僅僅“拉動一次套筒”恐怕不行。因為，你怎么知道是槍彈瞎火或者空彈殼留在槍膛（戰術上稱為第一、第二類故障），還是彈殼在退殼時或者新槍彈在上膛時卡住（戰術上稱為第三類故障）?處理第三類故障時切忌猛拉套筒，而應當首先卸下彈匣，然后拉套筒，讓卡住的槍彈或者彈殼落下，再重新裝彈。所以在出現槍不響的時候，首先的動作是檢查套筒的位置，確認屬于哪種故障，然后再設法排除。這哪里是一兩秒鐘的問題？然而，不幸的是，這個動作等于告訴你的對手，他的機會來了……

有轉輪手槍射擊經驗的人都知道，在快速射擊時，如果轉輪手槍的槍彈打光了，射手的下意識動作是再扣一下扳機。這種習慣的形成，一旦在實戰中出現瞎火彈，射手會毫不遲疑地繼續扣動扳機。

建立誕生優良產品的機制

美國大導演哈羅德·克魯曼(HaroldClurman)曾經說過：與其呼吁好作品的誕生，不如呼吁普通作品更多一些。因為只有作品數量多了，造成競爭，好的作品才能應運而生。這里所講的哲理當然也適用于手槍的發展研制。中國輕武器界如果希望設計出真正具有先進水平的手槍，就需要有一個創造這種武器的發展環境。

究竟什么樣的“發展環境”呢？我們現在不妨看看世界著名廠商所面臨的競爭。伯萊塔92系列自從獲得北約主要國家軍隊和大型執法機構的訂單之后就成了眾矢之的。隨后興起的各種品牌無不以其為參照和超越的對象。在許多性能和指標上，該槍已經被對手逐漸趕上和超過。在這個時候，伯萊塔不得不一方面推出新的品牌，另一方面小心翼翼地改善設計，同時死死守住產品質量這個制高點。名氣更大的德國制造廠商HK公司多年來一直是苦心經營，設計出來的產品都是第一流的，然而不走運的市場方略使他們始終處于苦苦追趕他人的境地，雖然拿得出來最精工的產品，但卻總是慢了一步。

另一個“德高望重”的德國廠商西格－紹爾（并非瑞士公司），在強手如林的市場上也是戰戰兢兢不敢松一口氣。

市場決定產品，因為用戶（警察局）隨時都可以更換品牌。

相形之下中國輕武器界實在是悠哉游哉，鐵飯碗誰也打不破。警察呢，是發什么就用什么。在這種環境中誕生一流產品，一定是極為偶然的。

因此，我認為中國警界應建立一種手槍的測試機制，根據經費情況自由選擇產品，并且給警員一定的選擇余地。美國警察局在給警員配發武器的同時，還提供一批警員自行購置使用的手槍名單，中國警察是否可以借鑒呢？

進口產品的沖擊對于沉寂的中國手槍制造業，應當是一個早就該來的興奮劑了。

警員安全是警局管理的第一考慮

無論在那里，現代警察都是擔任一種危難之中顯身手、舍己救人的角色。因此，在警察管理階層必須建立“警員安全第一”的觀點，盡可能地給警員提供先進的工具設備，最大限度地減少警員在執行任務中的傷亡是警察決策部門主要責任之一。中國警用手槍已經到了非改進不可的地步了。

★本文作者旅居美國洛杉磯市◆

（編輯/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