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者、耕耘和先驅

我認識馮賓符，始于在白綾上為他寫挽聯。那是1979年3月某日，他逝世已經13年，外交部為他補開追悼會。其時，《世界知識》經“文革”停刊后剛恢復出版，我也剛從別的行業轉來。因為被認為字寫得好，便有寫挽聯的受命。記得追悼他的挽聯密密匝匝，以致此后我每聞馮賓符的名字，浮現在眼前的便是白綾黑字。

黑白分明，成了我對他的最強烈的想像。隨著我對他的了解越來越多，特別是拜讀了這本文集，原先的想像逐漸成了他留給我的最真實的印象。他的人品、才思、文風，是那樣干凈、清爽，纖塵不染。他對是非、善惡、真偽，講求分析、明辨，決不淆亂。因此他會在亂世中跟隨共產黨，而且無論在怎樣的困境中矢志不渝。這本文集的卷一雖然收入文章不多，但明白地表達了他一生對馬克思主義信仰的堅定和忠誠。這樣的收編也表達了編輯者對他的最深刻的認識。

馮賓符20歲時便追隨胡愈之，參與創辦了《世界知識》雜志。那是1934年，中國黑暗、封閉。《世界知識》的使命是寫天下大事，為苦悶、彷徨的中國青年開啟一扇了解世界的窗口。寫世界、論世界，必要了解世界、研究世界。因此正是《世界知識》創刊，開辟了我國對國際問題的專門研究。馮賓符很快就在“了解、研究、寫、論”的過程中成為中國第一代優秀的國際問題專家。可以說，他是我國國際問題研究領域的拓荒者，也是勤懇的耕耘者。在這里僅收錄了他畢生著作的一小部分，大概十分之一吧，但也足見他涉獵國際問題之廣泛，研究之精深，論述之獨到。從本書卷二到卷七，可以讀到作者如何分析日本，如何描畫美國，如何贊美亞、非、拉的民族獨立，如何述評歐洲，如何縱橫談論國際形勢。短文、長文，評論、敘事，馮賓符的文章不拘一格，深入淺出，張弛有致，收放自如，給人閱讀的快感、思想的靈動和智慧的啟迪。不論你是不是懂得國際問題，你都會讀下去，從中受益。

人們也許會驚訝，一個人怎么能知道這么許多，那么從本書最后的“回憶與懷念”中可以找到答案。那就是他勤學、深思、敏行（動筆快），腦子和筆從不停歇。他因此比一般人聰明許多，眼光也敏銳許多。

作為《世界知識》的后來編輯者，我還想說馮賓符不僅是一位我國國際問題領域的拓荒者，也是我國現代雜志編輯的先驅。他在編輯方面也留下了許多至理名言，都是他對辦雜志的經驗總結和提煉。

所有他的朋友和同事都評價他為人熱情、寬厚，處事平和。他胖胖的，笑呵呵的，給予周圍的人留下了永遠溫暖的仁愛。這與他的文章一起展現在這本書中。

還要特別說明的是，我們編輯出版這本《馮賓符國際問題文選》遠不僅僅為了紀念世界知識出版社這位老社長和總編輯，更為了這本文集中所表達的許多見解、觀點在今天依然熠熠閃光，文集中所敘述的當年的許許多多事實今天可以作為難得的參考。

馮賓符是不死的。也許他的名字對《世界知識》來說會越來越淡漠，越來越陌生，但是他的治學精神、他的編輯理念和他的人文情懷已經融入我們的事業之中。只要事業不滅，那么他就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