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材魁梧的路易·埃婁·皮瑞拉與他的幾個同事穿著防護服、雨靴,戴著橡膠手套,正進行著一場叢林戰斗。他小心翼翼地提著他的囚犯“鮑勒邁斯”——一只昏過去的老鼠——的尾巴說:“看來我們今天很幸運。”
他們駐扎的那個地方是圣保羅州山區中一個幽靜的山谷。這里也是孕育致命病菌的場所。
運氣對51歲的皮瑞拉來說的確很重要。在作為生物學家的35年中,他一直工作在指導巴西醫療實驗的阿道爾浮·盧滋研究所,他把自己一生都奉獻給人類病源研究這個項目上。他所研究的那些稀少、高感染性的疾病中的任何一種都能在幾天內將一個身體強健的成年人擊倒。
一種樹木病毒曾使皮瑞拉發高燒整整躺了5天。“汗流雨下,他們不得不撤掉我的床墊,”皮瑞拉說,“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挨過這次。”這就是一個細菌斗士的生活。這是巴西最忙、最不具魅力的職業,但卻是人類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公眾健康專家過去就認為,健康護理和預防科學能征服最厲害的疾病。現在,他們更加堅信這一點。砍伐森林、筑壩建造巨大的水電站、淹沒植被、挖掘松軟的雨林土壤筑路,為病菌的衍生和傳播制造了機會。1973年,世界衛生組織宣布的30種危重疾病大部分出現在巴西。其中許多是古老的病菌造成的疾病,如瘧疾和麻風病,另一些則完全是由新生病菌引起的。
使科學家們徹夜難眠正是這些新生細菌。它們環境適應力很強,又不易確診,而攜帶這些病菌的生物還在到處擴散。為農業、牧業、工業而砍掉森林,無疑會使蚊蟲在地面的水潭中孳生。結果,瘧疾、黃熱病、登革熱及其它蚊子攜帶的病菌甚囂塵上。1998年以來,上百萬的人得了登革熱病,現在甚至更加嚴重。如果沒有疫苗,病毒又未及時診治,幾天內患者就會死亡。巴西的病毒斗士們今年已經記錄了23起死亡事例,而2000年是5起。數百種其它細菌已出現在叢林和森林中(僅亞馬遜河流域就有200種)。到目前為止,巴西還末發現象愛滋病或埃博拉病那樣可怕的細菌,但每種新細菌都蘊藏著快速死亡的可能性。
站在這種死亡的可能性與公眾之間的是細菌斗士。他們梳理田野,捕捉攜帶細菌的各類動物,搜尋樹上危險的寄生蟲,甚至裸著腿吸引帶瘧疾菌的蚊蟲。這種危險的方法早已被很多國家禁止,巴西是少數幾個允許使用該方法的國家之一。
像這些細病菌斗士一樣,里約熱內盧的愛依克醫療隊為了新的病理研究,也在翻山越嶺,工作在濾毒學前沿。
巴西抗菌歷史很長。但是,傳染病的突增促使官員們加大了抗菌研究力度。去年,巴西衛生部尋求到美國“疾病控制中心”的幫助。濾毒學專家丹尼絲·格里特和一個同事開始訓練10名巴西外科醫生如何快速判斷病毒爆發地、搭建臨時實驗室、采血樣和訪問地區居民等。
與格里特一起工作的皮瑞拉已經成為識別漢塔病毒方面的專家(該病能破壞腎功能,它的最初記錄是在朝鮮戰爭中)。漢塔病毒肺病征候,或稱為HPS,于1993年末出現在巴西,幾個月后它就在新墨西哥州被發現。染上漢塔病毒的人沒有一個能平靜地死去,它引發的高燒會讓病人淹死在自己的體液中。漢塔病毒屬地方性疾病,它潛藏多年直到干冷天氣突然出現,或其他環境突變來臨。
皮瑞拉和他的隊友經常一次數小時,手肢并用地在田野中逮老鼠。在最近的一次征程中,他們放置了80個用進口花生奶油作餌的鋁制捕鼠器。對他們而言最大的挑戰是在惡劣環境下進行精細的科學工作。在最近一次圣保羅漢塔病毒爆發后,他們穿著藍色密封防護服,戴著過濾泵濾毒空氣面罩,解剖了178只田鼠,采集組織樣放入液氮中。
正是由于這些細菌斗士的努力,巴西衛生當局掌握了漢塔病毒的發源地,從而獲得聯合國的經濟援助。盡管新菌在猛增,但巴西的感染死亡率已從100%減至今天的50%,甚至是在沒有疫苗的情況下也可以控制。
亞馬孫河流域是昆蟲和動物的棲息地,也是細菌斗士最大戰場。大約1700萬人居住于此(30年前是600萬)。在亞馬孫河入海口不遠處的萬得魯·查閣斯研究所是巴西最受尊崇的研究所之一。他們專事研究由無脊椎動物,如爬蟲和蜘蛛產生的樹木病菌。所里的地圖上插滿了幾百只彩色小圖釘。樹生菌學創始人皮德魯·瓦斯康絲羅斯說:“黃色代表黃熱病毒,藍色代表漢塔病毒,那些眾多的白色小釘代表新生菌。”
數十年來,該研究所派出人員進入森林,順河蜿蜒進入亞馬孫洪積平原的堆積物中研究病菌。近14年來,他們沒有雇傭新研究人員,費用沒有超出預算,但是,這里卻創造出科學的新里程。他們分離出200多種樹木菌,其中150種是不為人知的,34種與人類疾病有關,4種是導致流行性疾病的源體。
像死亡的陰影一樣,細菌隨開拓者、礦工和探險者進入社區。有30多種樹木毒菌在巴西狂熱地建筑亞馬孫河流域的高層建筑的過程中被發現。1967年,政府開始建設巨大的原生鐵礦,又出現了兩打多的病菌。這些細菌沒有哪一種是直接殺人犯,可一旦它們襲擊人群,如果不及時醫治,就會在短時間內奪去人的生命。
即使這些病菌不具殺傷力,它們也會威脅公眾健康或造成經濟損失。“大多數漢塔病毒受害者在謹小慎微的護理下去世,”格里特說,“對任何國家,這都是一項經濟負擔。”甚至在損失過去之后,恐慌仍然存在。1998年一次致命打擊的幾個月后,圣保羅的農民仍舊賣不出他們的產品,因為銷售商害怕接觸“鼠疫”。
沒有人知道現今世上到底有多少新生菌。1998年,巴西分子生物學家胡曼·牟曼報告說,數以百萬計的病人通過到醫院接受溫和的傳染病與寄生疾病方面的檢查(包括愛滋病和呼吸疾病),結果大約70%的人被診斷為“無法確認的腸道感染”。亞馬遜流域西40%以上的死者仍被記錄為“原因未知”。
“需要一次暴動或一次政治改革才會使公眾健康成為政府優先考慮的東西,”斯卡滋曼說,“否則你會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就算在某種疾病被確診后,巴西科學家也沒有設備來研究它。盡管幾種4級疾病在巴西甚囂塵上,但他們沒有4級疾病實驗室。新的未知菌種不得不送往國外研究。
在某些方面,巴西人比過去健康多了。接受疫苗和生活水平的提升,使死于傳染病的城市人數由30年代占全部死亡人數1/3降至如今的6%。衛生部強有力的AIDS和HIV的治療措施是世界其它國家的典范。“巴西有極強的能力觀察病情進展,并開展預防工作,”格里特說,“但是,發病數量仍隨時會增加。”
在新疾病和公眾健康之間拉起防護線的人,是像盧易斯·皮瑞拉那樣捉老鼠的人。這是一批可敬的人。
[譯自美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