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曾經有過的那段抹不掉的歷史,因為對那段歷史的暖昧態度,當高懸太陽旗的艦只重又駛出日本海,修憲之聲和擁有核武器的聒噪不絕于耳,人們不禁要問一聲——
二戰結束以來,日本的安全戰略始終由兩根支柱支撐,一為日美安全保障體制,二為重建自身武裝力量。1951年,日美簽署了《舊金山和約》和《日美安全條約》,結成軍事同盟,日本并由此重返國際社會。在此后的數十年間,依靠日美同盟和發展自身實力始終是日本軍事安全戰略的根本支柱。
50年代到70年代中期:全力靠美,有限武裝。
“專守防衛”是這一時期戰略思想的特點,“禁止向
海外派兵法”、“無核三原則”、“武器出口三原則”則是具體體現。
戰后初期,美國對日本實施全面占領和改造政策,目的之一是實現日本的非軍事化。在美國的推動下,1947年日本頒布實行了《日本國憲法》。憲法第九條規定:“永遠放棄以國權發動的戰爭、武力威脅或武力行使作為解決國際爭端的手段。”為此,“不保持陸海空及其他戰爭力量,不承認國家的交戰權”。也就是說,日本放棄作為國家權力的戰爭權和擁有武裝力量的權力。隨著美蘇開始冷戰,特別是朝鮮戰爭的爆發,美國的對日政策轉為重新武裝日本,使其為自己的遠東戰略服務。日本方面也急于實現媾和,重返國際社會。1951年日本吉田茂內閣制訂“D作業”方案,確立了日本安全保障戰略的指導思想,即加入西方陣營,從美國方面得到最大可能的軍事保護,盡可能減輕日本在軍備方面的負擔。但在日本重整軍備問題上,美日存在分歧。美國要求日本按照美國陸軍編制建立10個師共35萬人的地面部隊,吉田茂則認為,日本在戰敗后既沒有重整軍備的經濟條件,也缺乏國民的支持,而且國際社會對這一敏感問題也極為警惕,因此,日本重建軍備的條件還不成熟。最后,在美國的壓力下,日本承諾建立一支5萬人的保安部隊。1951年9月,日美締結了《日美安全條約》,規定美軍可駐扎在日本本土及其周邊,“作為日本防御的臨時辦法”。對于美國來說,《日美安全條約》為其提供了在亞洲太平洋地區駐軍的重要基地,把其對亞洲大陸的防線大大向前推進;對日本而言,則以放棄部分主權換取了美國的安全保障,減輕了自己的軍事負擔,從而為戰后經濟迅速繁榮提供了條件。
《日美安全條約》簽署以后,美國仍然堅持要日本把保安部隊增加到35萬人,而日本堅持把經濟放在第一位,雙方妥協的結果是美國對日本進行援助,日本承諾在四年內把保安部隊的規模增加到21萬人的水平。在此基礎上,1954年雙方簽署《日美共同防御援助協定》。據此,1954年日本設立了防衛廳,將保安部隊改建為陸上自衛隊和海上自衛隊,并組建了航空自衛隊,初步建立起三軍防衛體系。1960年,雙方在華盛頓簽署《日美共同合作和安全保障條約》,即新《日美安全條約》。新條約廢除了美軍協助鎮壓日本國內騷亂的規定(“內亂條款”),提高了日本的地位,同時規定日美同盟的職責由維護日本的安全擴展到維護“遠東”的和平與安全,從而大大擴展了日美同盟防衛的區域,增加了日本卷入美國與第三方戰爭的危險。另外,日本政府1957年頒布了《國防基本方針》,開始有步驟地重整軍備。從1958年到1976年日本先后實施了四屆《防衛力量發展計劃》,建立起完整的防衛體系。
這一時期,依靠美國來維護日本安全,在美國的促進和經濟條件逐步改善的情況下,日本自身的防衛力量建設初具規模。但在戰略指導思想上,日本政府堅持了“專守防衛”的政策,例如1954年制定禁止向海外派兵法案及1967年的“無核三原則”和“武器出口三原則”等。
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末,建設基礎防衛力量,
推動日美軍事合作向縱深發展。“綜合安全保障戰略”
雖不乏新穎內容,但日美軍事同盟始終是重中之重。

在四個防衛計劃的基礎上,依據變化了的國際形勢,1976年10月日本政府頒布了《防衛計劃大綱》,提出了“基礎防衛力量構想”,即建設適當規模的軍備,以對付有限的、小規模的侵略,當遇到較大規模的武裝入侵或核威脅時則依靠美軍的援助。為此,1978年日美簽訂《日美防衛合作指針》,對日美軍事合作的具體領域做了規定。1983年,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訪問美國,提出建立“日美命運共同體”。雙方還簽訂了日本向美國供應武器技術的協定,并把雙方的軍事合作擴展到聯合改善反潛作戰技術等高技術領域。
這一時期,日本提出了綜合安全保障戰略,強調在重視軍事安全的同時,要從政治、經濟、外交、文化等方面進行綜合考慮。其出臺的背景是中曾根政府的“國際國家論”,即把日本建設成一個在國際上發揮重大作用的國家。盡管這一戰略的思想頗為新穎,但究其實質,仍然未脫離依靠日美同盟和日本自主防衛相結合這一軌道。
綜上所述,《日美安全條約》簽訂后的30年,日美同盟始終是日本安全保障戰略的首選,日本在此前提下逐步建立起完善的軍事體制。
90年代中期以來:鞏固、深化日美同盟,全面加速
建設自身防衛力量。借“反恐”在安保政策
方面實現三個重大突破。中國成為假想敵。
上世紀90年代以來,日本安全戰略出現了一些引人注目的變化,雖然它仍未脫離依靠日美安保體制并聯合自衛隊力量的框架,但其自主防御的意志和能力都出現了轉折性的變化。
放棄“專守防衛”政策,出兵海外。2000年11月30日,日本國會通過《船舶檢查活動法》,確定在發生所謂“周邊事態”時,日本自衛隊有權在日本領海、周邊公海對其他國家船舶上的貨物等進行登船檢查并詢問其目的地,必要時還可要求被檢查的船舶改變航線。9.11事件發生后,日本又先后出臺了《恐怖對策特別措施法案》、《自衛隊法修正案》和《海上保安廳法修改案》三個法案。其中《恐怖對策特別措施法案》是日本戰后第一個容許在戰時向別國領土派兵的法律。這三個法案從三個方面實現了日本安保政策的重大突破:一是海外派兵的地域無限擴大。《恐怖對策特別措施法案》規定日本可向國際公海、公海上空和對方國同意的外國領海和領空派出自衛隊,從根本上取消了對自衛隊活動范圍的限制。二是放寬對自衛隊海外活動中使用武器的限制。此前的日美防衛合作新指針雖規定日本自衛隊員在遇到人身危險時可以使用武器,但《自衛隊法修正案》規定,日本自衛隊還可在非戰斗行動中進行火力自衛以及對可疑船只開火,也就是說自衛隊在沒有受到威脅時也可率先開火。三是政府的海外派兵行動無需得到國會批準,只要在事后20天內由國會追認即可。這削弱了國會對政府的制衡作用。經過多年籌劃,通過1992年的“向海外派兵法”,1997的“日美防衛合作指針”等,日本一步步突破憲法禁區,堂而皇之地不僅走出了國門,獲得了與美軍聯手干預亞太事務的權力,而且可打著配合美軍行動的旗號,走得更遠……
提出“自主防御”才是最終的依靠力量,全面、高速建設自衛隊。在編制體制方面,1996年日本組建情報本部,2000年又在情報本部組建“緊急動態部”,負責24小時監控周邊國家軍事動態。2001年初,在省廳改革中,日本防衛廳極力謀求升格為防衛省,力圖提高軍方在國家體制中的地位。軍隊結構建設方面,在精減人員,提高質量的同時,籌備反恐怖部隊,數字化部隊,加強對游擊隊攻擊、生化武器攻擊、網絡攻擊等問題做出快速反應的能力等。在軍費投入方面,不僅保持軍費的連年增長,投入的重點也側重于進攻能力的建設,例如,增加航空自衛隊的空中加油能力,從而擴大其作戰半徑。海上自衛隊也重點發展可改裝成航母的“大隅”級運輸登陸艦等。
視中國為首要的威脅。日本2000年和2001年版國防白皮書都明確把中國列為首要關注的對象。在兵力部署上,日本計劃到2010年完成由北向西、向南的轉移(原來防御的重點是蘇聯、俄羅斯)。日本還與美國一起研發戰區導彈防御系統(TMD),其理由是中國的彈道導彈對日本的安全構成了威脅。
國土的狹小及對海上運輸線的依賴決定了日本
的軍事戰略始終是對外性的,本質上是進攻的。
而在它走出國門的每一步的背后,都有美國的促動。
日本在制定軍事戰略時考慮的根本性因素有三:一是國土狹小,人口密度大,政治和經濟中心集中,容易受到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威脅,因此強調避免本土決戰,即御敵于領土之外。二是資源貧乏,其生存與發展嚴重依賴海上運輸。這兩點因素決定了日本的軍事安全戰略首先要強調對外性,即要求日本具有遠程投送的作戰能力等。這與日本憲法規定的專守防衛政策相沖突。日本目前所采用的防御政策在本質上仍然是進攻性的,在現階段,即在日美同盟的框架和和平憲法的限制下,日本將傾向于強調戰區導彈防御系統的必要性。三是利用強國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在目前的國際輿論對日本安全政策的走向極為關注、和平憲法尚未被公開拋棄和日本經濟難有起色的情況下,日美同盟仍將繼續是日本安全戰略的核心支柱,日本還需借助日美同盟獲得出兵海外的理由。
在美日兩國內部包括一些國際輿論,長期存在著這樣一種觀點,即美日同盟對于日本的軍事能力是一種抑制。但細觀戰后以來日本軍事發展軌跡,可以發現,正是美日同盟給日本軍事的大發展提供了空間。為了重新武裝日本,美國與之簽訂了《日美安全條約》;海灣戰爭中,日本除了出資還應美國要求借機派出了掃雷艇;9.11事件后,日本以履行聯盟義務為由,先后向印度洋派出六艘艦艇,執行情報搜集與偵察任務以及為在阿富汗的美軍提供物資供應,從而實現了戰后日本在戰時向海外派兵零的突破。由此可見,日本由有限武裝到全面擴充軍備,由“專守防衛”到向海外派兵的每一步,背后都有美國的支持與促動,而日美同盟從來都是一個合乎法律的理由。一國擁有雄厚的軍事實力,并不必然意味著該國具有侵略的野心。但是日本長期在侵略歷史認識問題上的錯誤態度卻難以讓廣大亞洲鄰國安心。在這種情況下,它的軍事力量有多大,危害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