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竹
我出生在長江南岸一幢古老的房子里,童年的記憶里,重慶就是開滿過路黃的山坡,望不到頭的石階梯,風中搖曳著的桉樹,夕陽下金燦燦的江水,以及河岸高高低低的吊腳樓。
老屋是一幢兩層的舊樓,有著石灰斑駁的墻,雕花的八角窗,長滿青苔的石梯,以及砌得高高的石露臺。我常常爬在露臺上,望著一時青,一時黃的江水,望著對岸一層高過一層的房子,望向遠方我所不能想象的世界。江上總是行駛著拉煤的小駁船,突突突地一點點開過,偶爾會“嘟”地叫上一聲,使一切更加寂靜。
我的老屋像一位慈祥的老人,總會生出那么多好玩的東西,墻角會鉆出各種奇怪的昆蟲,床下會生出小白蘑菇,石階梯上的螞蟻窩有好幾個,伸入窗里肥厚的黃桷樹葉子是玩“過家家”的好道具……
露臺下有許多吊腳樓,使我心生向往。有一次終于有機會去了一戶人家家里,看見屋子地板有很大的裂縫,可以看見奔流不息的江水。多好玩啊,我為什么不能住在這樣的屋子里呢?
每到五月,年年盛開的過路黃就會如約而至,滿山遍野的鮮黃好像一個夢境。我戴著狗尾草和粉仔花編成的花環,一手捉著綠甲殼上閃著金光的金龜子,一手捏著舉著大刀的螳螂,目光追隨著大眼睛的紅蜻蜓和粉白的菜花蝶。鳥兒在歌唱,樹在風中搖擺低吟,云在奔跑,一會兒來了,一會兒過去了。一切那么寧靜,寧靜得時光仿佛永遠也不會過去。我的心如朝陽中的露珠,晶瑩剔透,任何邪惡不能侵入。
蕭紅在《呼蘭河傳》里寫道:花兒開了,好象花兒睡醒了,蟲子叫了,就象蟲子在說話……我童年時的家園,也就是這個樣子的呢!
從小最愛做的事就是在江中游泳,或是坐在細軟的沙灘上,看船一只只緩緩駛過,浪層層涌來又退去。對岸是萬家燈火,江上是流動的漁火,天上是滿天星辰,輕輕的一轉頭間,分不清哪是哪,只覺得一片輝煌,同樣的燦爛,同樣的閃爍不定,仿佛置身童話世界,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美”。
那些美好的詞匯“絢麗、璀燦、皎潔、鳥語花香”就是這么來的吧;那些人類微妙細致的感情“蒼茫、蒼涼、憂傷、惆悵、悲壯”也都是這樣由景而生的吧。
在長江中游完泳后,哥哥坐在江邊,給我講趙巧兒送燈臺的故事。我毫不懷疑有個少年曾分開河水踏波而行,但是波濤無情地把他吞沒。悲傷而恐慌的我轉頭去看身后的老屋,暮色中它沉穩如故,使我相信它會一直屹立在那里,讓我隨時可以撲入它的懷抱。因著山城獨特的地勢,家成為可以時時回望的地方,成為一道永遠的風景。
我不由自主地長大了,重慶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很多。老屋拆掉了,吊腳樓更是所剩無幾,整個城市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建起了一幢又一幢的高樓大廈。重慶變了,由一個純樸的村姑變成了一個現代的女郎,由一種美變成了另一種美。
然而有些東西是不能改變的,那就是依山傍水、兩江合抱的地形,日夜流淌的長江和嘉陵江。因著這些獨特的地方,重慶即使成為了一個現代化的城市,也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
去了一些平原城市后,才發現重慶的公園是那么起伏跌宕,可登高望遠,一覽無余。而且有山便有水,山間湖水碧綠清澈,繁花盛開,掩映在草木叢林之中,有一種未經雕飾的天然之美。在平原城市,不論走多遠看到的仍是兩旁林立的高樓,但在重慶,就是在市區乘坐公共汽車也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色——一邊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上有錯落有致的房屋,一邊是滔滔的江水,江上船行匆匆,對崖同樣是鱗次櫛比的建筑。
重慶素以夜景聞名,現在政府實施燈光工程,山城之夜更是流光溢彩,璀璨迷人。以城市居民家居燈光為背景,在大橋、建筑物、沿江公路等地打上輪廓燈,高處有掃射燈,屋頂有裝飾燈。重慶主城區有不少隧道,里面也是燈火輝煌。如果坐車在這些地方飛馳,一條條光線滿目飛舞,仿佛穿越在時光隧道。各大主干道上,除了各式各樣的路燈,每一棵樹上都掛滿了滿天星與紅燈籠,好象許多圣誕樹排在一起。那些樹的樹桿上纏繞著彩色的軟管一樣的燈,樹下打著光,在燈光的照射下,每一片樹葉都綠得如同碧玉般。
重慶看夜景的地方,最著名的是鵝嶺紅星亭與南岸一棵樹,都是城市的至高點,可以看到整座城極富層次的燈火。朝天門是重慶最大的港口,修得如一艘就要揚帆啟航的巨輪的船頭,也是一處看夜景的好地方。現在新開了兩江游,從朝天門坐上豪華的旅游船,慢慢從嘉陸陵大橋開到長江大橋,沿途漁火、明月、星辰盡收眼里。而旅游船本身也飾有彩燈,仿佛移動著的宮殿,自身也成為一景。許多在朝天門看夜景的游人,和船上看夜景的游人互相觀望著,互為風景。這真像那首詩所描述的: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
其實,有一些別的城市夜景也很漂亮,不過各個城市有不同的味道,這樣地勢獨特,城市依山而建,江岸萬家燈火倒映水中,與漁火星辰同輝的景象,也只有重慶獨有吧。
我所喜歡的,還有重慶的大霧。每年冬日,都有那么一些日子,早上一起來,就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霧,絲絲的霧氣在空中流淌,濃的時候幾步之外都不能見人。坐車去上班,車開得小心翼翼,好像行駛在變成氣體的濃牛奶里,整個城市被淹沒,要沉淪了似的。這種天氣有時候天很黑,白天也像夜晚一樣,我喜歡這種世界末日船的景象,周圍你所熟悉的一切都改變了,變得那么新奇。重慶的冬天不下雪,只起霧,大霧帶來的感受,可能與北方人看到第一場雪的心情是一樣的吧。這種大霧往往預示著晴天,一般最多到中午,霧就會散去,感人肺腑的陽光慷慨地照在身上,就如海子詩里形容的:全身的黑暗因陽光而消除。難怪重慶也稱為霧都。雖然霧是因為空氣中的水氣附著于塵埃而生成,說明空氣并不好,但我還是喜歡大霧帶來的全新感受。近年來隨著空氣質量的改善,大霧的天氣已經難得一見,我反倒有點悵然若失。
我一直以為,平原城市只要去過一個,其它的大同小異,不去也可以想象。但重慶不一樣,非親見了才能體會。一切都是因為這山,這江,這不平的路。因為有山,才能體會“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遠山如黛”;因為有江,才有了“野渡無人舟自橫”,“千里煙波,暮藹沉沉”的意境,以及“過盡千帆皆不是,余輝脈脈水悠悠”的情懷;因為這不平的路,才有了這曲曲折折的旖旎風光。所有的幻想與浪漫都由此而生。
在一些外地朋友的想象中,重慶是個偏僻落后的地方,我有一個來自南方的女朋友說,沒到重慶以前,以為重慶是一個有許多的盤山公路,公路旁邊許多工廠正在冒煙的形象。結果來了到解放碑一看,覺得像香港一樣,那么繁華熱鬧。還有一個來自北方的男朋友,來了后說重慶城市味道特別濃,是一個非常浪漫的地方。他印象最深的是在一條簡陋的小巷里,會啪地走出一位涂著紅唇的時髦女郎,腳踩高跟鞋,身姿婀娜地走過,讓他眼前一亮。
朋友說的“城市味道特別濃”,有一方面就是指的重慶熱鬧的夜市,勤勞的重慶人可以把街邊的小吃店或三拖一火鍋通宵營業,在重慶任何時間都可以吃到熱飯熱菜,哪怕是凌晨三點。而他認為的“浪漫”,除了夜景的美麗,還因為我帶他去了臨江的露天茶館,坐在黃桷樹下,望悠悠江水東流。在那種地方,人會有一種想要戀愛的欲望,當然浪漫了。
也許重慶并不是一個居家很方便的城市,出門要上坡下坎,又不能騎自行車,公路也少有筆直的一道,但它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城市。我覺得它的魅力很大一部份是因為重慶人,因為重慶性格鮮明的男人和女人們。
重慶人喜歡吃,男人愛吃點鹵菜喝點啤酒,女孩子都生著一張五香嘴巴,所有的人愛吃火鍋都愛得要命,雖說現在火鍋種類繁多,有紅湯清湯鴛鴦藥膳,但重慶人最愛的還是讓外地人望而生畏的紅湯火鍋,久了不吃就心情煩躁,非得去大麻大辣地刺激一回,才心里舒坦。還有麻辣小面,放著醬油、味精、花椒、蔥花、紅油、碎花生、芝麻、芽菜、炸好的黃豆等十幾種作料,是重慶最便宜也最受大眾喜歡的小吃。重慶人習慣在早上匆匆上班的時候,坐在路邊小店吃一碗這樣的小面。把這樣味道濃烈的食物當早餐,恐怕是別的城市的人所不能接受的吧。但重慶許多人去了外地,都說最想念的就是這一碗麻辣小面。
重慶小吃眾多,有油茶、豆腐腦、涼粉、燒烤、油燃面、酸辣粉、小籠包、凌湯園,五香豆腐干等,還有王鴨子、口水雞、蹄花湯、回鍋肉、各種鹵菜、酸菜魚、唐肥腸、豆花魚、啤酒鴨、燈影牛肉、河水豆花……這些東西都不貴,一般的小老百姓都吃得起。就是下力的“棒棒”,在小攤上吃一碗麻辣小面,切一盤豬頭肉,拌得香香的,喝二兩老酒,也是非常享受的。當然重慶也有的是高檔的大酒樓、海鮮店,還有幾十層樓上的觀景餐廳,有錢人盡可以花幾千幾萬去那里吃,但小民百姓花上幾十百把元同樣可以吃得舒舒服服,心滿意足。三毛曾經說過,她到成都,看到老百姓都吃得那么好,感到非常感動。我也這樣認為,衡量一個城市的人生活好不好,不是看少數有錢人過得怎樣,而是看大部分小老百姓吃得好不好。重慶無疑是稱得上美食城的,做為重慶的普通百姓,無疑是有口福的。如果一個喜歡吃的人,投生到重慶那就對了。
眾所周知,重慶得名于南宋光宗時所取“雙重喜慶”之意,但我總覺得,這個“重”有重重疊疊和濃重之意。重重疊疊、曲曲折折是依山的地形,濃重的是重慶人的口味和耿直仗義的性格。如果我是一個外地人,出于某種原因要到別的城市生活,那么我會選擇重慶。因為重慶人對外地人不僅不排外,不欺生,還反而更熱情更關心。重慶人會認為,外地人到自己城市來安家落戶,是瞧得起自己生活的地方,人家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更需要當地人的關心和幫助。所以重慶人往往對外地人很好,也不想去同化別人,如果你說普通話,重慶人不會要求你非要學重慶話,還會操著“椒鹽普通話”來將就你。如果你吃不辣的,重慶人請你去家里做客或請你出去吃飯,會特意為你點不辣的菜,哪怕自己不愛吃也會心甘情愿陪你吃。
有人說,這是因為重慶是一個盆地,相對閉塞,保留了山民的淳樸,對外來的人特別好。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現在重慶已是一個現代化的大城市了,但重慶人這一點倒是從來沒有變過。有意思的是,重慶雖然不刻意同化外地人,外地人自己卻很容易被同化。我有一個同事,是內蒙來的小伙子,重慶方言比我知道的還多,說得比我還順溜,后來竟寫起方言相聲小品,作品人人喜歡,供不應求。他寫的方言電視劇,市民非常愛看,可是沒人想到,竟是一個本來一句重慶話也不會說的外地人寫出來的。他無比熱愛重慶的食物,熱愛火鍋、麻辣小面。常常請我去路邊小店吃飯,張口就要河水豆花、回鍋肉、燒白、紅燒肥腸、蹄花湯,這些菜都是重慶最最大眾最最經典的菜,他簡直是白吃不厭。有一次重慶衛生大檢查, 他常去的店沒做豆花,他非常失落地坐在那里說:難道搞衛生就不讓人吃豆花了么?
他父母以前想象他一個人在重慶,過得不知多凄苦,誰知到重慶一看,他一天呼朋喚友,買了漂亮的房子,娶了賢惠的老婆,吃得胖胖的,工作也如魚得水,過得滋潤著呢。從此他父母就不再常常打電話來了。這都是因為重慶人好交往,他交到許多好朋友,雖然身在異地也生活得一點不寂寞。
有一次我去東莞,朋友開車把我拉到了虎門,說要讓我看看那里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看看那里的女人們是怎樣做生意的。他說,我要讓你去最高檔的酒樓,再去最低檔的大排檔,看看打工仔們是怎樣生活的。我不禁好笑,他把重慶當做一個很閉塞落后的地方,把我當做一個什么也沒過見識過的小孩子。我告訴他說,你們這里所有能吃到的東西重慶都能吃到,所有能買到的東西重慶也都有,重慶人是最勤勞的人民,市民勤奮工作,每天步履匆匆。農村來的人男的可以下苦力,我們取其拿著扁擔攬生意的樣子,形象地稱為“棒棒”,女人可以去擦皮鞋,從早忙到晚。朝天門服裝批發市場也多是女人在經營,每天早上各區縣的人來進貨,天不亮就出門,背著大大的黑袋子,一點不以為苦。
重慶人還有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從一九三八年二月到一九四三年八月,整整五年半的時間,日軍瘋狂地轟炸重慶,死傷無數。但既使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下,重慶人依然沒有屈服。我聽一些老人說起過,敵機一走,人們照樣生活,店鋪照樣開門營業。店鋪被炸掉,又在廢墟上重建。日軍以為這樣疲勞式的轟炸可以使重慶人陷入巨大的恐懼中,從而可以摧毀他們的精神。但是沒有,重慶人頑強地堅持著,迎來了最終的勝利。做為年輕的一代,我沒有經歷那樣血與火的場面,也沒有刻意去關注過那一段歷史。然而當今年中央電視臺來拍重慶大轟炸時,看著厚厚地記錄重慶人的苦難與堅韌的資料,我感到無比震驚,并為自己身為一個重慶人而感到自豪。而今的重慶人,依然沿續了這種精神,正用自己的雙手努力地建設著自己的城市。
重慶人勤勞而知足,不太和外面的人攀比,踏踏實實地做事,努力使自己生活得更好,對生活并沒有太多的奢望。有這樣平和的心態,重慶人是不太勢利的,特別是重慶女孩子。外地人印象中,重慶女孩子都很漂亮,也許因為常常爬坡上坎,女孩子們個個身材很棒。她們打扮時髦,敢穿愛穿,什么露臍裝、透明裝,只要你賣,她們就敢穿。她們雖然一天麻辣不離口,但皮膚一樣水靈靈的,也只有這樣的肌膚,才配得上驕傲地坦露人前。像這樣的女孩子,一旦愛上了一個窮小子,也可以不顧一切地嫁過去,掙錢養家,在廚房里忙來忙去。重慶女人的溫柔,不是體現在嘴上,而是體現在行動上的。她們性格潑竦,不太說甜言蜜語,但是誰要欺負了她老公,她會跳起來跟他拚命。很多外地朋友都說喜歡重慶女孩敢愛敢恨的性格,比較大氣,沒有很深的城府與心機,很好相處。
我認識一對夫妻,有著被朋友稱為本世紀最后一個童話的愛情故事:男的歷盡蒼桑,經歷了情感上和商場上的大起大落,終于在股市上輸得一無所有。他站在二十層樓上想往下跳,在那一剎那,他看見了林立的高樓之外的隱隱青山,想到父親是重慶人,自己卻從沒有到過重慶,無論如何也應該去看看。于是他帶著最后的一點錢上路了,心想走到哪里錢用完了就死在哪里。到重慶不久錢用完了,他卻依然留戀塵世,于是繼續一路流浪。饑寒交迫中他得了肺病,躺倒在路邊,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就在這時,他遇見了一個美麗善良的重慶女孩,女孩把他送進了醫院,并且天天去照顧他。兩人的心在患難中碰撞出了火花,他病好后,女孩坦然地把他帶回了家,勇敢地向家人宣布要嫁給他。不難想象女孩的家人面對一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會是什么態度。但女孩不顧家庭的反對嫁給了他,跟著他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男人到處去打工,做著以前從來不屑一顧的工作,他說,他已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以前失去的都不過是身外之物,他不會再為此自暴自棄。他要用自己的雙手給女孩一個家,一個世間最平凡、最溫暖的家。他從此在重慶定居了下來,并把它當做了自己的家鄉。
重慶的風景點很多,縉云山、南山、南北溫泉、紅巖村、大足石刻、鉤魚城、龍水湖、長壽湖等等,寺院有:華巖寺、慈云寺、老君洞,還有許多古街古寨;磁器口、偏巖古鎮、大昌古鎮、龔灘古鎮、寧廠鎮等等。重慶旅游最著名的就要算人盡皆知的三峽了,它沿途風景秀麗,還有各種古跡;白帝城、張飛廟、石寶寨、豐都鬼城等。
有一年的春天我去三峽,正逢著柑桔在開花,兩岸都是白色花朵的甜香。這些即將被淹沒的肥沃的土地,就是我的故鄉,它就要面目全非,也許會更美麗,具有別樣的風情,但它不再是我熟識的樣子。
我小的時候,是住在長江邊的,我長大了,還是住在長江邊的。但是,此江已非彼江,太陽落下卻又升起來,這個太陽已不是我童年時看見的太陽,這吹拂著我的風已不是從前的風。古老的東西在一點點喪失,重慶在一天天改變著,我難以忘懷的仍是江畔的漁火,木船、明月、星辰,它們時時入夢來,使我在初醒的恍惚間,仿佛又聽見悠長的汽笛聲響起,看到黃花仍在水鳥的啼聲中怒放。我一天比一天更清楚地意識到,我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家園,重慶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但既使它變得和所有現代化的城市越來越一樣,也永遠獨具魅力,它是永遠的故鄉,是我無論去到哪里也難以忘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