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錢”最小的書店

蔣逸征

這里指的是網(wǎng)上書店。

目前虛擬世界所能帶給人的現(xiàn)實經(jīng)濟利益，最能體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交易上。無需維持門面、車馬勞頓，天大的生意在家里喝喝咖啡、點點鼠標盡在掌握。就在大小出版商們?yōu)槎噘u幾本書擠破頭皮時，在網(wǎng)上開書店又清靜又便捷又有趣，回報又豈止那些汗?jié)n淋淋的小書商能望其項背的。

她說：只有你說不出名字的書，沒有我沒有的書。

說出如此豪言壯語的是一個20歲出頭的小姑娘。在網(wǎng)絡(luò)世界里她叫“嘻嘻笑”，用一個眼睛有臉一半大的褐發(fā)卡通女孩作為自己的形象代表；在現(xiàn)實生活里她叫曹盈，有室內(nèi)設(shè)計公司朝九晚六的行政工作正職。

2001年5月曹盈為自己在易趣網(wǎng)上開了家“多多書店”，首戰(zhàn)大捷，滿箱子金庸武打書在一個星期里銷空。目前她已晉身為“已有上百次令對方滿意的交易，很守信用，值得信賴”的四星級店主。每天她收到的“求書”電子郵件多達30封。生意如此紅火，自然有她得天獨厚的條件。

首先書多。小姑娘從前住在新華書店倉庫的隔壁，看書買書方便便宜至極。她也愛看，小學(xué)三年級就把《金庸全集》、《古龍全集》都念完了。做學(xué)生時，每個月100多元的零花錢全“捐”給了書店。對于書，她還曉得很多，比如各類書的不同版本，“金庸全集”光全套收齊的就有“三聯(lián)”、“文化藝術(shù)點評本”、“精裝十六開”、“寶文堂”4種。據(jù)某權(quán)威調(diào)查說家有100本書，就可稱作“知識型”家庭，曹盈中專畢業(yè)時，家里自己買的、別人送的書算算已有五、六千冊，足夠辦個小圖書館。當然她也沒有浪費資源，在開“多多書店”前當真與人合開過間書店。

另外路子多。“多多書店”里開列所賣的新書基本都打原價的對折，自然進價也就不會高于原書半價。除了上面提到新華書店買內(nèi)部書的便宜途徑外，曹盈還有不少其他的特價書進貨來源，只是，她視作商業(yè)秘密，遮遮掩掩不肯透露。不過，就目前新書出版來算，書的一般成本是定價的三分之一，還是有利可圖的。至于舊書、絕版書，那就彈性更大了。

會做生意的人往往交際廣，曹盈因此認識了不少書友，本來么，網(wǎng)絡(luò)就給人提供了交朋識友的場所。自稱“服務(wù)一流、很好說話”的曹盈每個星期都要接待五、六批書友，還會有外地的書友每月相聚。“多多書店”的服務(wù)范圍也像中國男足一樣沖出了東半球。有德國的女孩向曹盈訂購一套《尼羅河的女兒》漫畫，她花了200多元的郵費打包給寄了過去。

號稱沒有找不到的書的曹盈也碰到過棘手的事。有一次，一位慕名而來的老先生在網(wǎng)上求購一本叫《淵海子算命真訣》的書，說是為收藏用，就缺這一本可以收齊一套。老先生先是給曹盈寫了幾封懇切的電子郵件，又接著打了兩通馬拉松長的電話，訴說自己藏書的坎坷經(jīng)歷，如何曾在文革時為書做過班房云云。“很好說話”的曹盈于是將老先生的missionimpossible（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接了下來。接下來的兩個星期，她給朋友們打了四五十個電話，神通廣大的書友們集思廣益終于找到了那本書，還是清朝道光年間的木刻本。曹盈用一本棋譜還有別的書換了下來，花了40元叫快遞給老先生送了去。

當然既然是“店”，不賺錢可不行?！岸喽鄷辍币仓鴮嵔o曹盈帶來了不菲的收入。目前曹盈基本每天上兩小時的網(wǎng)，每個月差不多能做30筆新客戶、60筆老客戶的生意，所得利潤是她上班工資的兩三倍。

曹盈原本想把家里的存書處理賣掉些,沒想到開了書店后家里書有增無減。她還在不斷開拓網(wǎng)絡(luò)業(yè)務(wù)，打算不僅賣書還兼訂購雜志，現(xiàn)在她自己新開了一個叫“書趣”的網(wǎng)站，生意繼續(xù)越做越大。

他說：我賣的書

一定比外面便宜！

打電話約張世榮時，他的妻子說他上課去了，然后問我：“你是不是網(wǎng)上買書的？”

今年已經(jīng)50出頭的張世榮是易趣網(wǎng)上又一個“四星級”書店主，和同齡人相比，他不僅接觸電腦網(wǎng)絡(luò)甚早，經(jīng)營網(wǎng)上書店也可算“元老級”。

生活中的張世榮相當平凡甚至樸實。他在一家汽車配件廠當警衛(wèi)，因為白天常有圍棋裁判及教課的任務(wù)，所以把工作換成了夜班。

六十年代，張世榮在貴州下鄉(xiāng)插隊時認識了一群有志青年，一起生活一起學(xué)習(xí)，也從此愛上了書。從文革結(jié)束到1993年，他見書必買，那些微薄的工資除了吃飯外都換成了沉甸甸的書。93年后當時出版界的混亂才使他憤而金盆洗手。書，還是堆滿了家。

兩年前，學(xué)電腦的兒子教爸爸迷戀上了網(wǎng)絡(luò)，張世榮也就曉得了網(wǎng)絡(luò)交易是何物。面對家里堆積如山讓妻兒頭痛不已的書，張世榮開始打起了主意：既然兒子對世界名著、文科百類了無興趣，自己又沒有本事?lián)纹稹昂Y閣”似的藏書處，想想這些書將來再利用的機會也不大了，索性，賣了它！

1999年的時候，網(wǎng)上就出現(xiàn)了一家“樓外樓書店”，一直至今，口碑甚好。

張世榮賣書顯得更從容些，既然賣的多是家里存貨舊書，也并不為了幾個錢貪心煩心。他這樣想，反正賣掉一本我就是賺。

張世榮做成的第一筆交易，與其說是賣書，不如說是網(wǎng)友見面來的更貼切點。一本成交8元錢的書，和別人約在徐家匯碰頭，路上的顛簸不算，光車費就用了三、四元。張世榮的書一般都賣得很便宜，遇到網(wǎng)上競價有人哄抬價格時，他就要出來留言聲明，這本書最多多少多少元了，不要再抬了。就在一切談攏就要成交時，對方說自己競價時特別想要這本書所以出價高了，張世榮也會給他減去些價錢。另外在他那里買書還會有許多意外的驚喜：外地郵購的,他不收對方郵寄費用；一般買賣成功的，他還會當面贈送一本同類型的其他書。

做買賣到如今，張世榮覺得順利的有不少。有個書友看到他家的藏書后，當即說“都想要”，于是，在能拿得動的情況下，第一次就裝走了4大袋書。接著他連續(xù)來了3個星期，總共買走了6000元的書。還有一次和一個山西網(wǎng)友談，第二天對方就匯來了500元，要求補齊二十六史他殘缺的100本書，這種豪爽實在少見。當然也有生意難做的時候，倒不是因為書價高，而是因為太低。易趣網(wǎng)搞“一元錢商品”活動時，張世榮也列了一本書上去，沒想到就此和中標的那位開始了一次長達2個月的“馬拉松郵件戰(zhàn)”。一切談妥，約好見面地點時，對方來電子郵件說“你不合算”，不肯交易。張世榮說沒有關(guān)系，反正是迎合活動。對方又來信說“不想讓你虧”……你來我往一共寫了有50多封電子郵件，對方還是不肯交易。最后張世榮想把書給寄過去，對方仍舊婉拒。

多數(shù)情況下，張世榮不會為買家死命找書，破例的只有一次。那次一個小姐講好買他的《浮生六記》，兩人約在淮海路上的太平洋百貨門前碰頭。結(jié)果，他等了半個小時沒有見到人?；厝ズ笏o對方去信責(zé)問，對方來信則更憤懣說自己也去了結(jié)果撲空。兩人一對當時店門前的情景發(fā)覺是“對面相看不相識”。張世榮很不好意思，為了道歉，就讓對方隨便挑本書送她。小姐說你不怕我挑本最貴的敲你一筆么？最后她點了《老殘游記》。張世榮先在福州路、福建路的書店街兜，在上海書城里看到有新版本。但他喜歡老版本，星期天又去了文廟舊書市場，于是那天文廟里七、八排書攤有一半都在為他尋找《老殘游記》，最后找到一本解放前出版的，他嫌過于破爛，結(jié)果又找了兩個星期才搞定。

隨著生意的進展，張世榮原來家里的幾千冊書已“坐吃山空”，于是自2000年下半年開始，他又開始淘書了。買書的渠道很多，如今外地出版商的書不好賣打折打得兇著呢。他還會去一些舊書市場，每年春秋季工人文化宮有6折書展銷?！皶?，買了就看，看完不要就賣掉?！彼X得自己不虧。

張世榮說自己并沒有投太多的精力經(jīng)營“樓外樓書店”，不過，目前已經(jīng)賣出了上萬本書，賺的錢也遠遠超出了工資。他還說，再有一年他就要“待退休”了，那個時候會有更多的閑暇料理書店，書帶給了他很多，不止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