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 紋

三十年代女職員
16歲的時候,張惠霞在南京當上了女職員,當時的月薪是大洋50元,她和姐姐兩個人的工資,維持著一個9口人的大家庭的生活。
女職員是當年時髦而又敏感的職業,這些當年的“白領”,曾被世人以異樣的眼光看待過。
于張惠霞,這是情非得已,她的父親剛病逝,這位財政部國庫司要員身后居然兩袖清風,留下一大家子嗷嗷的婦孺,出于某種獎掖與同情,張惠霞姐妹得到了女職員的職位。
16歲的女孩子在財政部工作,沒有工作能力、受人嫉妒,多少風口浪尖的日子,她不得不咬牙挺下去。終于姐妹們一個一個結了婚,家里的人口少了,生活松動了,她便辭去工作,重新回到北京讀書。
新派婚姻
張惠霞讀到高二便停了學,嫁給了肖作霖。
肖作霖也算是現代史上的風云人物,他和張惠霞的父母是好朋友,后來常去探望遺孀孤雛,張惠霞對他的印象極好。
失去聯系很久以后,一個暑假,張惠霞在大街上被人叫住,原來是他。倆人驚喜交加。
那個年代的新女性,行為有現時不見的簡決,重逢后不久,倆人請了幾位同事,并沒有任何形式,就結了婚。

古典情怨
婚后生活十分美滿。
一次去廬山,張惠霞遇見了肖作霖的不少朋友,無意中得知他原來早已奉了父母之命,與家鄉的表姐結過婚。是那個年代常見的故事吧。
西裝革履男子與新派女學生熱戀,家鄉卻原來還有一個憔悴的妻,東窗事發,3個人都面臨心靈拷問,糾纏一如瓊瑤劇。
飾新派女學生一角的張惠霞被新與舊兩種道德逼入窄縫地帶: 一方面認為“被欺騙”、“受了恥辱”,至純的感情忍受不了污點; 另一方面又同情對方的“不自由”,“無論如何不同意傷害一個無辜的鄉下婦女……”
于是,“不即不離”了兩年。
為了逃避這“坐以待斃”的愁城,張惠霞考取了杭州藝術學院,肖作霖無奈地表示,一切由她。
畢業那年,正是1937年,抗戰爆發,逃難、逃難,穿越半個中國版圖的顛沛流離。
張惠霞還是聽到了那個壞消息。
一個女人走進了身在大后方的肖作霖的生活,這個女人說,要么肖作霖與她結婚,要么付10萬元賠償,要么她就去重慶“唱戲”。
張惠霞選擇了退出。
她同情、憐憫肖作霖的失落,認為自己并沒有受到什么“損害”,“心安理得”。
然而倆人的余生,從此低徊不已。
此恨綿長
1987年,重獲平反的肖作霖任湖北省政協副主席,不久病逝,時年79歲。
他為張惠霞寫過一首“虞美人”:
“如今春事蹉跎盡,寂寞西風冷,身憐遲暮有沉哀,剩得相思成字,字成灰。”
無窮無盡的遺恨與哀怨。
1949年以后,張惠霞努力地尋找工作,終于在一所小學當上了美術教師,然后是文革,她因為與肖作霖的關系被打成“里通外國的現行反革命”入獄。
出獄后,她憤而辭去了工作,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她開始了她稱為“糊里糊涂的自由人”的生涯。
今天,她已88歲,這一生,她撫育了3個失去父親的侄兒,直到他們一個個結婚生子……
她沒有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