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愛,是出于一種原始的本能,對另一個女人的愛,卻可以無窮無盡持續(xù)下去,直到老去,也許這是在氤氳的歌聲里榮蘭唯一所剩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她在教課回家的路上,金黃的陽光穿透片片樹葉,滲透了秋天的寧靜。
那時的榮蘭家境富裕,在一個女子學校當著教員,閑暇時經(jīng)常西裝革履地出入于榮府——她的表哥家,表哥家里日夜歌舞升平,紙醉金迷,這些她都不會留戀,讓她迷戀的是表哥的第五個太太——翠花。翠花嫻靜、嫵媚,曾經(jīng)是得月樓里最受寵愛的名妓,只要她一出現(xiàn),所有客人的目光都會被她迷住,她一個晚上的收入是一普通人家一個月的收入,她的歌聲讓所有人癡醉,然而,18歲那年她還是嫁到了榮府,做了榮府的第五房太太,出身的低微讓她在這個豪門深院里日益沉寂,大院里永遠是孤獨與冷清,除了她的女兒能陪陪她外,誰又真正在乎她呢?而榮蘭在那個即將沒落的時代里,一樣地空虛、寂寞,她將自己沉醉在翠花曼柔的歌聲里,那歌聲里透著衰愁和喑啞,她問翠花最渴望什么,翠花說有人關(guān)懷她,懂得她,那種愛與她在滿月樓眾人欣賞她是不同的。
榮蘭的表哥過生日一擲千金,而翠花的生日,卻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她依舊坐在房里做著活計,女兒拉著她看去榮蘭送她的特殊的生日禮物,歌聲又在她耳邊響起,榮蘭身著戲裝,慢慢出現(xiàn)在了翠花的視線里,歌聲讓翠花回憶起了往昔,讓她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唱了起來,她們沉醉在自己的歌聲里,沉醉在落英繽紛的忘我中,唱的那么投入,那么專一忘情,那樣的讓人感動的默契與深情的對望,她們就這樣唱著,舞著,在孤獨的時候,在快樂的時候,在落花飄零的時候。
榮蘭常來看她,帶給她女兒好吃的東西,為她們拍照,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念著古詩,這樣打發(fā)著平淡而孤獨的日子,偶然的一次打牌,讓翠花留意到了家里還未結(jié)婚的二管家,她來到了二管家的屋子,看見二管家正在專心致志地寫著日記,她問二管家都記什么東西,二管家說榮府上上下下的人,當然也包括她,她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似乎有一種東西在吸引她,卻又不能讓她到達,二管家的印象還沒有完全在翠花心里固留住時,他就去參軍報國了,翠花的心里一陣陣惆悵,而榮府,也正在日益衰敗,翠花將自己陷在了鴉片的包圍中,在翠花一口一口的鴉片煙中,榮蘭不可自拔地沉迷在了翠花的味道里,她的香水味,她身上的鴉片味,她歌聲里的無奈味,空氣里迷漫翠花的味道,翠花的氣息,榮蘭戀人般的眼睛注視著她,關(guān)懷她、愛撫她,無聲無息地將自己對翠花的愛慢慢地融入翠花的心里、眼里。
榮府的衰落最終讓翠花和她的女兒慧兒走進了榮蘭的家,兩個女人生活在一起,榮蘭每天去教課,慧兒去上學,翠花在家做活計,日子過得平淡又快樂、打破這種和諧生活的是榮蘭的學校里來了一位叫刑志剛的教育部考察員,一次偶然的拜訪讓榮蘭窺見了還在沖澡的刑志剛,女人最原始的一面被深深地觸動,狂亂的心撲向了男性那壯健的肌肉和有力的臂膀,她放縱著自己,然而內(nèi)心深處,她總有一種罪惡感和內(nèi)疚,再次回到家里面對翠花時,她無法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慌亂,她沒有提起刑志剛,而翠花也沒有說起二管家戰(zhàn)亡后留給她的一本珍貴的日記。
翠花開始抽起了鴉片是在和女兒散步時碰見了榮蘭和刑志剛,那一刻,她的心震顫了,似乎突然明白了榮蘭對她隱瞞的東西,那個下午,她坐在桌邊痛哭起來,之后慢慢走進自己的屋抽起了鴉片,翠花只是在看見榮蘭和刑志剛的那一刻才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榮蘭也終于從那種狂熱中醒來,明白了自己,從刑志剛的肩頭掙脫,回到了翠花的身邊,翠花也在閃著火苗的爐子前燒掉了二管家日記中記載她的章節(jié)。
榮蘭的手又輕輕地搭在了翠花的肩頭,翠花摟著自己的女兒,榮蘭摟著翠花,在一切都已化為云煙的寧靜里共同翻看著她們過去的照片,回憶著往昔快樂的歲月,往昔的歲月,她們愛的嫵媚、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