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殿英東陵盜寶記（七）

于善浦

（七）

溥儀心慟四處告首犯

殿英心虛八方賄要員

溥儀心如刀絞，對東陵盜匪恨之入骨。他命御前大臣向各處報館通電，要求嚴懲盜陵匪首孫殿英。

溥儀的父親醇親王載灃跑前跑后，忙個不停。7月20日，清室四十六族宗室全體人員向北平衛戍司令閻錫山發出電文：

太原閻總司令鑒：

據報東陵被盜，裕陵、定東陵發掘情形最為慘重，當請北平貴總司令部派兵保護并飭嚴緝案犯究辦。經警備張司令（蔭梧）在北平城內破獲要犯潭溫江及代銷贓物之鋪掌黃姓，群謂指日訊明，盡法懲治，稍足以伸悲憤而儆兇頑。詎譚溫江忽經保釋，全案轉送貴總司令部辦理，眾情不免惶惑，清室尤切憂疑。竊以兩陵慘毀，尸骨暴露，葬物劫掠一空。道路嘩然，人人痛詫，矧（shěn音沈）居屬藉，哀疚何堪！素仰貴總司令手奠平津，安良除暴。似此窮兇極狠之巨犯，必不為麾下所寬容。敢率宗人同聲呼吁，萬懇臺端訊電北平總部，務即拘傳譚犯歸案。嚴訊黨羽，踩緝逸犯，一律處以軍法，并取贓物宣示大眾，庶國紀以立民生安，不獨清室迫切待命已矣。臨電哀哽，立盼施行。

8月15日，閻錫山才給清室回電：

日界張園，載先生并轉諸先生臺鑒：

函電均誦悉，東陵被盜，至深駭詫。已電請中央，選派大員訊辦，并派兵保護矣，特復。

在溥儀的指使下，陳寶琛、朱益藩等75位清代遺臣也于7月21日向閻錫山致電，提出嚴懲盜匪，以伸冤憤。要求加派得力軍隊進駐，專任保護清陵，以慰群情。

醇親王、陳寶琛于8月22日再次向閻錫山致電，共同要求北平總司令部組織高等軍事裁判，嚴究此案。

閻錫山一一回電：業奉中央命令，組織高等軍法會，秉公審理。

醇親王載灃率載振、載洵、載濤、載瀛、載澤等四十六位族宗室人等，還向閻錫山司令致函，詳盡地介紹了東陵事件原委，并提供了確鑿的證據。

盡管溥儀派人四處告狀，也無濟于事。孫殿英又耍起他慣用的江湖騙術，瞞天過海。不僅保住了師長譚溫江，自己也毫毛未損。一場轟動中外的大盜案竟然漸漸沒了下文。

狡猾的孫殿英對東陵盜寶之事，直言不諱。他在河南見到文強時曾明言：“乾隆陵與慈禧陵都是用炸藥炸開的”，又說：“乾隆墓修得堂皇極了，棺材里的尸體已化了，只留下頭發和辮子。陪葬的寶物不少，最寶貴的是頸項上的一串朝珠，有一百零八顆，聽說是代表十八羅漢，都是無價之寶。其中最大的兩顆朱紅的，我在天津與雨農（戴笠）見面時，送給他作見面禮。還有一柄九龍寶劍，有九條金龍嵌在劍面上，劍柄上嵌有寶石。我托雨農代我贈給委員長（蔣介石）或何部長（何應欽）。究竟雨農怎樣處理的，由于怕硼皇帝陵案重發，不敢聲張。”接著又說：“慈禧太后的墓被硼開后，墓堂雖不及乾隆的大，但陪葬的寶物就多得記不清楚了。從頭到腳，一身穿掛都是寶石，量一量大約五升之多。慈禧的枕頭是一個翡翠西瓜，托雨農代我贈給宋子文院長了。她口里含的一顆夜明珠，分開是兩塊，合攏呢，透出一道綠色寒光，夜間百步之內可照見頭發。聽說這寶貝可使尸體不化，難怪慈禧的棺材劈開后，老佛爺好像睡覺一樣，只是見了風，臉上才發黑，衣服也有些上不得手了。我把這些寶貝、夜明珠托雨農代我贈給蔣夫人。宋氏兄妹收到我的寶物之后，引起了孔祥熙部長夫婦的眼紅，接到雨農的電告后，我選了兩串朝鞋上的寶石送去，才算了事。那把九龍寶劍究竟贈給了委員長，還是何部長，到于今還不明白。”

正因為當時孫殿英把盜陵珠寶中珍品孝敬了國民黨要員，所以他才受到了庇護。又因孫殿英擁有上萬人的軍隊，且是一支勁旅，南京當局不便對他怎樣，一來投鼠忌器，二來想招他歸附，以免又打一仗，所以這場轟動一時的東陵盜寶案，就這樣不了了之。

孫殿英逍遙法外，最后如何呢?1936年他在宋哲元29軍中，任察北保安司令。1937年七七事變后，他又任冀北民軍司令。1938年任陸軍暫編第5軍軍長。1943年4月23日投降日本，即被派往新鄉。孫殿英曾自述，“我孫老殿一生最得意的時候是當年包運五省鴉片煙。”“我闖江湖一生的竅門：第一是怎樣把錢掙來，第二便是把錢怎樣撒出去。錢嘛，掙來不易，撒出去更不易。我平日向親信的人說過三句吃緊的話：騎馬要騎得巧，耍人要耍得好，還要撒錢撒得呱呱叫。有了錢不會撒，撒得不得其時，不得其人，不得其用，都不行。”

孫殿英1943年過河南時，正遇上河南大旱，討飯的人很多。孫殿英準備了好幾麻袋大餅，又預備了一些鈔票，當討飯的人群來要吃的東西時，孫就讓部下在每一張大餅里夾上一張鈔票，一個難民送一份。孫殿英得意地說：“我就靠這些，取得人心。”

孫殿英要求部下很嚴。在軍閥混戰年月，百姓見了軍隊早嚇跑了。有一年冬季三九寒天，孫殿英對士兵說：“不許進百姓屋子，都在外面搭鋪休息。”百姓見到這不欺壓人的軍隊，便主動靠近他們，給以支持。

1945年9月抗日戰爭勝利后，孫殿英又投入胡宗南部下。1947年在湯陰戰役中被解放軍俘虜。1947年5月21日晉冀魯豫《人民日報》上，李普為孫殿英畫了一幅絕妙的漫畫：在解放軍看守所中，這個鴉片煙鬼頭上戴著美式帽，手中拿著龍泉劍，再以“告徒紅吉”和“保守黨宣言”作背景，點綴著岡村寧次和蔣介石的委任狀和嘉獎令。半封建的特點有了，半殖民地的特點也有了。

孫殿英被俘以后，不怕殺頭，不怕坐監，就怕斷了鴉片煙。剛到黃埔村，他就呼天喊地。沒幾天，斷了鴉片煙，拉肚子，發高燒，胃痛腹脹，什么毛病都來了。最后終于在嚎啕大哭之后，臥床不起。漳河訓練班為了救孫殿英的生命，火速派人穿上便衣，帶著黃金去國統區黑市，在毒販手中買回鴉片。已奄奄一息的孫殿英嗅到天外的仙香，猛地翻身下床，跪在解放軍腳下，迭呼：“共產黨是我再生父母，解放軍是我救命恩人。”孫殿英在監獄里結束了他不光彩的一生，時年60歲。

清東陵被盜的兩座陵墓地宮中，尸骨狼藉，善后處理是怎樣進行的呢？溥儀在天津張園宣布開除護陵大臣毓彭的同時，電召在北平的載洵、載濤至津商議籌款重葬之事。溥儀為載灃之子，而載洵、載濤又是載灃的親兄弟。溥儀當時無錢，而載洵、載濤產業素豐，且清亡后絲毫沒受損失，與當時的溥儀相比，猶如天上地下。溥儀認為載洵、載濤為至親，又極富有，召他們入津，希望他們多出些款項，以便殮葬乾隆、慈禧尸骨。沒料到事與愿違，他們二人都是一毛不拔。載洵托故根本不來，載濤雖然到了天津，首先表態，他不敢去東陵，聽說籌款，他又支支吾吾不肯答應。溥儀大怒，痛哭唾面，破口大罵，但載濤始終一言不發。后竟尋機縮頭遁去，不再著面。載濤去后，溥儀一氣病倒，為籌集重葬費用，他典售了手頭一些珠寶，僅得三千金。溥儀不得不向清朝遺老募化。由前內務府大臣及陳寶琛、朱益藩二位帝師每人助洋千元，加上平滬遺老的匯款，勉強湊得了萬金。

有了錢，又召開“御前會議”，決定了赴東陵現場調查及善后工作的人選。這一行人由寶熙、耆齡、陳毅等人組成。

寶熙，字瑞臣，又號沈庵。清宗室，太祖第十五子豫通親王之裔孫。正藍旗人。光緒十八年壬辰科進士，授編修，官至學部左侍郎。1932年任“總管內務府大臣”，后來在“滿洲國”時代，任“尚書府大臣”、“宮內府內務處處長”等偽職。

耆齡，字壽民，依爾根氏，滿洲正藍旗人。監生出身，光緒三十二年任商部右參議，三十四年遷內閣學士。

陳毅，字詒重，工書法。湖南湘鄉人，湘軍將領陳贏之子。光緒二十九年癸卯(1903年)科進士，1917年張勛復辟時，授官“侍郎”，只做了10日。“滿洲國”成立不久，就死了。

在御前會議上，陳毅提出善后工作事關重大，應派遣懿親二人同往，以示鄭重。一番討論推舉，后來究竟選派了誰來出任這一重要角色呢？

正是蒙混過關江湖術

昏天黑地慫恿人(待續)

責編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