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得的愛

（美）蘇·曼克·基德　蘇　曄譯

“媽媽，媽媽!快來看!”10歲的安在后門喊著。

又怎么啦?我正蜷縮在我心愛的椅子里，享受著如沙漠綠洲般難得的片刻寧靜。與兩個孩子在一起，整天讓人心煩意亂的。

學校放假一個禮拜了，孩子突然回到家里，像從馬圈里放出來的小野馬一樣。他們在床上又蹦又跳，追得狗滿屋子跑，把軟飲料灑得滿地都是，直嚷著誰拿走了電視機的遙控器，還抱怨無事可做——整個假期簡直令人傷透了腦筋。

一天上午，我正給萬壽菊澆水，他們用花園的水管互相噴灑對方，弄得網球鞋里灌滿了水，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簡直太過分了。“回房間去!”我吼起來。

整個禮拜都像這樣鬧哄哄、亂糟糟的。我的臉上也總是呈現出不悅的神情。一天好幾次，我把孩子叫到我面前，教育他們要聽話一點，別老是胡鬧。可是無濟于事。

“媽媽，快來看!”安的聲音又一次打破了寧靜。她飛快地跑過來站在我的椅子旁，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外面有一只金花鼠。”

一只金花鼠?“我正在看書。”我不耐煩地說道。

“但是，媽媽……”

“現在不行。”我試圖想用其他事情把她打發走。這時，我想起來了。“你為什么不去做你的主日學校勞作呢?”上個禮拜她回家時，學校布置她做一個小冊子，以四種不同的方式表示對某人的愛，比如，老師、父母、鄰居、朋友——任何她想要表示愛的人。

“好吧。”她說道，但聲音平靜得我幾乎聽不到。

在下午晚些時候，我走進安的房間。她剛剛完成她的勞作。“我能看看嗎?”我問道。

她像發慈悲似的將小冊子放到我手里。

《愛孩子的四種方式》安·基德著。我把這本小冊子的書名看了兩遍，立刻意識到，這本小冊子是寫給我看的。我告訴她，這本小冊子是要她表達愛某人的方式，而不是要我如何做。但是我仍心平氣和，沒有發作。她是否真的那么需要愛?我翻到第一頁。

“與你的孩子一起去看金花鼠或其他類似的東西。”上面這樣寫道。這句話下面是一幅圖，畫面上一位笑容滿面的媽媽和一個小女孩在樹旁觀看金花鼠。我盯著這幅畫，第一次意識到，自從放假以來，我一直把孩子們看成一種累贅，而不是把他們看成家庭的成員，想要分享他們的生活。我抬起頭來找安，她已經溜出了房間。我翻開第二頁。

“當孩子搞亂了一切時，擁抱他們一下。”看著她畫的母親和孩子伸手擁抱對方的速寫畫我忍俊不禁。這個禮拜擁抱孩子們的次數的確是太少了，特別是在他們搗蛋的時候。我回憶起來就在今天早些時候我曾生氣地把他們關在房間里的事。也許在孩子們搗蛋時，正是我該擁抱他們，讓他們相信仍受著寵愛的時候。

第三頁上潦草地寫著“給孩子們一個說話的機會”。我看著上面的彩筆畫，想起平時教育他們的時候，老是喋喋不休地表示自己的不滿，而孩子們站在那里連一句話也插不進來。我反省自問，我的孩子們是否有權利不應只對父母的訓誡保持沉默，而應該也能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下面還有一頁。

“多笑一笑。”我在想安是不是指她與弟弟用花園的水管干的那件傻事。其實，笑一笑原本可以改變對事情的看法，而且也能讓我明白，不就是一些水嗎?

我合上她的小冊子，陷入沉思。是的，孩子們老是惹麻煩。但我不是也一直那么不容易相處嗎?只知道積聚時間，卻不會與孩子共享；只有懲戒，沒有關愛；只知訓導，而不傾聽，甚至忘記了我的幽默感。此刻我才明白，在孩子們發牢騷、打水仗、捅漏子以及打攪你等小而又小卻反映事情真相的時刻所表現的愛也許才是最難得的愛，而且也是最重要的愛。安返回了房間，盯著仍然在我手中的小冊子。我擁抱了她一下，并朝她眨眨眼睛。

第二天，在廚房里時，突然，透過窗子，我看見了安喜歡的金花鼠。我沖進她的臥室，她正把筆浸入紅色的顏料中。“快來!”我叫道，“那只金花鼠又回來了。”

她轉身太快，把顏料瓶給打翻了，當顏料流過書桌時，她去拿一只罐子，這時她的衣袖又蹭上了紅色的膠泥。就在這一眨眼的工夫，我差點又想對孩子發火。正在此時，我想起了安的《愛孩子的四種方式》，以笑置之。畢竟，也就是點顏料嘛，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們贏得了稍縱即逝的一瞬間，而這一瞬間會永遠隱藏在一個小女孩的心中。

圖/胡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