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那天我們迫降在底特律

9月11日上午9時10分，我們一行5人乘美國西北航空公司波音747NW0088航班準時在北京首都機場起飛。沒有想到，我們這次竟然碰上了一個令人難忘的事件。

9月12日晚上9時10分左右（美國當地時間是9月11日上午9時20分左右），離我們正常降落美國底特律國際機場還有約半小時的時候，播音員宣布：請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帶，飛機很快就要著陸了。我們明顯地感覺到，飛機已開始下降。我們已經飛行了12個小時，大家都很疲倦，一聽說馬上要到達底特律機場，每位乘客都很高興。

幾分鐘以后，播音員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出于一些特殊原因，飛機不能在底特律機場降落，要改降在另一個機場。她的話音一落，大家立即感到驚奇，為什么？怎么啦？有的人馬上就向身邊的乘務員詢問。乘務員兩手一伸，表示她也不清楚。這時，飛機已開始對飛行方向和高度進行調整。很快，播音員宣布機長要向大家講話。大家企盼知道事情的原因。只聽機長說，美國東北部發生了國際恐怖分子破壞活動，接上級指令，飛機將降落在底特律附近的一個機場，即安阿伯機場。消息一出，人們都感到突然，自己竟碰上了這么一件麻煩事，行程肯定要被打亂，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不安的情緒。

10時20分左右，飛機總算安全著陸了。機長宣布，大家須在機上等待一會兒，是在這兒辦理入境手續還是飛往底特律機場入境，要等候上級指示。有些旅客通過手機得到進一步的消息：恐怖分子在紐約世界貿易中心和華盛頓五角大樓制造了爆炸事件，全美現在已開始實施緊急空中管制。機長也告訴了我們類似的消息，但他強調由于實行緊急空中管制，禁止一切飛行，西北航空公司將用汽車把大家送到底特律市。

我們走下飛機時，立即感到有一種緊張的氣氛。這個機場確實很小，估計從未降落過像我們這樣大的飛機，怪不得飛機降落時我們感到那么大的震動。在飛機移動舷梯到候機樓之間，站了不少機場工作人員和警察，形成了一條人行夾道，我們不得不順著它魚貫而行。這時，我們才發現乘客中有約一半是婦女、兒童和老人，還有殘疾人，其中外國人不到五分之一。到了候機樓二層，機場方面宣布，所有乘客一律不得離開二層，何時離開等候通知。這里有幾臺電視正在播放紐約世貿中心和華盛頓五角大樓遭受由恐怖分子劫持的民航飛機撞擊的實況。我們從電視中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從各種角度攝影的上述建筑物被飛機撞擊的過程，以及現場救援的實況。當時是11時左右。

下午1時，在經過嚴格的身份核查之后，NW0088航班上的400多名乘客分坐8輛大客車，在警車引領下出發。車行約兩個小時，到達了底特律國際機場。該機場海關檢查處布滿了警察，個個都是彪形大漢，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這些乘客，看上去如臨大敵。我們在辦理了出關手續后，總算真正地進入了美國。

我們被西北航空公司安排在距離機場約半小時路程的一個旅館，它位于底特律市安阿伯區，旁邊是一條高速公路，周圍環境比較清幽，但是社區服務設施較少。在這里，住下包括我們在內的乘客100多人，我們一共呆了三天兩夜（9月11日下午5時至13日下午4時）。在這期間，電視中各頻道24小時不間斷地播放“9.11事件”的情況。乘客中各種各樣的消息紛至沓來。有的人說，美國這次共有8架飛機被劫持，其中現在還有4架不知去向，也許躲到密林之中。有的人說，恐怖分子共有100人，現在已經抓了20多人，剩下的人要發動第二波攻擊。有的人說，我們乘坐的飛機降落前有美國空軍“護航”，如果違抗命令，一定會被擊落。有的人說，在我們后面從中國來的其他航班都被迫降在加拿大溫哥華了。我們感到，美國這一次真正遇到了一件史無前例的事情，比珍珠港事件還要嚴重。這是美國本土遭到了攻擊，死傷人員數倍于珍珠港，而且大多數是平民，所以整個國家受到了威脅，全體國民都被震驚了，就連我們這些乘客也十分緊張。

第一天，美西北航空公司負責全體乘客的吃住。吃得比較簡單，住房兩人一間。每位旅客的行程計劃都被打亂，除飛機停飛外，到華盛頓和紐約方向的火車及長途汽車也暫時停運。大家住下后，著急要辦的事是掛電話，告訴家人自己已平安到達。我們與美國農業部負責接待的官員取得了聯系后，他們說，華盛頓方面目前情況也比較緊張，出不去進不來，希望你們耐心等一下，看明天有無飛機起飛，或者等形勢稍微寬松一些，我們就想辦法。

第二天，上午9點多接西北航空公司通知，下午兩點有飛往華盛頓的飛機，大家趕快做好準備去機場。乘客們一聽高興極了，大家奔走相告，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與旅館結清電話費，上了西北航空公司租來的大型客車。到了機場，得到的消息是任何飛機都不能起飛。大家一下了懵了。這時，西北航空公司的人宣布，從現在開始，公司不再負責所有乘客的吃住問題，由各位乘客自行解決，如果誰手中沒有美元，可以把大家送到銀行兌換。

面對這樣的決定，乘客們議論紛紛，表示難以接受，有些人開始著急起來。一是大家的行李仍在機場，生活有諸多不便；二是許多人語言不通，不知道在此還要呆多長時間才能離開；三是大家認為這樣不合理，因為大家買的是聯票，尚未到達目的地，仍在西北航空公司運抵途中，應該由他們繼續照顧乘客。此時此刻，我們不由產生了一種天涯孤旅、落難異鄉的感覺。

雙方相持不下，航空公司不愿讓步。在這種情況下，大客車司機作主把大家拉回了原住的旅館，并打了報警電話。同行中有一位乘客徐先生（美籍華人，臺灣人），主動出面與前來的警察交涉，警察表示同情，但也無法說服航空公司。徐先生提出了三個方案：一是繼續與西北航空公司交涉；二是與中國駐美使領館聯系；三是建議大家找當地紅十字會。徐先生父子等幾位乘客代表和警察局官員共同與上述幾方面進行聯系，最先答應提供幫助的是當地紅十字會，并且很快就派人把錢送到了旅館。值得一提的是，這時該旅館老板也表示愿意提供一部分經費，與紅十字會一起解決乘客的吃住問題。底特律市華人社團組織聽到有幾百名中國乘客滯留當地的消息，也給予了一些幫助。問題得到了暫時的解決，乘客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第三天，凌晨兩點左右，中國駐美國芝加哥領事館副總領事張先生等一行4人趕到了旅館。上午9時30分，副總領事召集大家開會。他說：“各位乘客，你們吃苦了，我代表中國駐美使領館向你們表示慰問！從現在開始，我們代表中國政府負責安排你們的食宿問題，直到你們有辦法安全離開這里。”大家立刻熱烈鼓掌。他說：“現在我們代表中國政府，向為中國乘客提供幫助的底特律紅十字會、華人社團組織、旅館老板表示衷心的感謝！”他與大家一起熱烈鼓掌致謝。他說：“你們這次遇到了非常特殊的情況，的確是困難，我們得到消息后，立即報告了我國政府，上級很快就指示我們，要解決所有滯留在底特律的中國乘客的困難，包括海外華人?！贝蠹以僖淮螣崃夜恼啤＝酉氯ニ终f：“這次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困難，大家也要給予理解。他們也是遇到了不可抗力，不是他們自己造成的問題，一直管下去恐怕不行?！边@個時候，我們看到有幾位乘客在擦眼淚。張先生問大家有什么話要說，一位乘客立刻走上講臺，他激動地說：“感謝政府，大家不要再擔心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和祖國在一起了。我本人有一個想法，今后我們誰要是發財了，希望不要忘記向紅十字會捐款?！?/p>

當天下午，仍無飛機起飛的消息，我們經過與美國農業部有關官員聯系，決定改乘長途公共汽車連夜趕往華盛頓特區。華人社團組織義務把我們送到長途汽車站，我們向他們表示感謝，他們說：“這沒什么，我們都是華人。”經過16個小時的長途跋涉，我們在到達美國的第四天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寄自美國華盛頓特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