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交流

《北京文學》2000年度短篇小說獲獎作品

按發表順序排列

卜鐵梅 《花好月圓》 第3期

劉慶邦 《信》 第6期

周梅森 《基本國策》 第8期

劉亮程 《胡長的榆樹》 第8期

文學刊物就是應該關注民生

《北京文學》今年以來改革力度很大，刊物關注熱點事件及百姓生活，我覺得這對刊物來說是十分必需的。目前許多刊物有氣無力，就是缺乏這種對真正民生的關注。我覺得《北京文學》還可以大膽一些，不僅紀實的東西大膽，文學也應該大膽。正如李陀老師說的那樣：文學應該具有一種強烈的批判性。

其他，《北京文學》的封面與版式可以改進一下，刊物的風格很重要，像《天涯》那樣，形成自己的裝幀模式，對提高刊物的檔次很有作用?！侗本┪膶W》已開了一個好頭，希望能堅守自己的品格，辦出自己的特色，真正辦成一份具有獨特影響與分量的大刊。以上意見供老師參考。

?！侗本┪膶W》蒸蒸日上

讀者 但 及

2001年6月4日

我看《北京文學》

編輯老師：

收到您的信感到很意外，原以為石沉大海。我專程到亞運村郵局買的《北京文學》。因為除了那兒，別的地方買不到。我想，倘若在星巴克一類的咖啡館或超市里能買到是最好不過的。坦白的說，我覺得貴刊今年的封面（白色）不太好看，這種有紋路的紙張似乎更適合用木本色。（去年的深色又略顯沉悶。）而且，作為純文學刊物要是把\"作家人氣榜\"或“好看小說”放在最前面是不是更好？“文化觀察”中關于中學語文教材的文章似乎多了點，我覺得有一兩篇足矣，關鍵是精彩，點到為止；該欄目在內容上多一些“新時期走紅作家今何在”之類的文藝動態就蠻好，也可以就新近發生的文學現象找批評家弄一個論壇。散文太少。一本雜志要面面俱到是不太可能，這得要看貴刊的辦刊宗旨以及對讀者群的定位，我只是坦率地談了談自己一孔之見。讓您見笑了。祝好。

北京亞運村讀者 權玲

余華來信

我和余華通信，是從1985年開始的。那時，余華已在省內外發了幾篇小說，其中《新星》在《北京文學》上獲獎，名聲鵲起。于是，縣委宣傳部出面將他調入縣文化館。正巧，負責文學創作的蕢堅亮被借到《江南》，余華便順理成章地主管文學創作了。

正在做文學夢的我，時常隔三拉四地寄稿子給余華。余華總是不厭其煩：一方面給我指出作品的弱點，并不斷地鼓勵我；另一方面，將我的習作寄往省內外他熟悉的編輯部去，碰碰運氣。

一次，我寄他兩篇小說。余華來信說：“這兩篇寫你自己的小說，無論技巧還是文學都顯得比以往更加熟練。但這樣寫，我總覺得缺少深度。也許熟悉你的人會讀了有所感動，而陌生人就難說了?！?/p>

“未必就是自己熟悉的，自己感動了，別人也會感動，這里面有移植時的上下連接問題。生活真實未必是藝術真實，而藝術真實才是關鍵所在?！?/p>

另一次，我的一篇稿子在余華處壓了一些時間，他后來來信說：“思忖了很久后，覺得你不是沒有進步的，但你的進步只是在小處。一些描寫和敘述上開始有魅力了，大處仍是原來的模樣。何時在大處上你進了一步，才將會有輝煌一下的時刻。所謂大處，無非是指總體思考上。”

1986年，余華在《北京文學》上發表了《十八歲出門遠行》。這是他第一篇先鋒派小說，贏得當時的文化部部長王蒙的贊賞，特在《文藝報》上發了一篇評價文章。受他的影響，我也刻意地在作品中追求起形式來了。

對此，余華直言不諱：“我以為，你現在不必將過大的精力放到形式上去，而應傾注于內容中。”

“古人說：‘巧其進，拙其成’。寫作是應當扎扎實實。然而構思要巧，布局要好，寫時一定要老實?！?/p>

“我以為你現在不必太急，一步一步走，你先拿下人物，再作品中的感情，然后考慮作品的深度與主題。到你基本成熟時，你才可以在作品形式上下點勁，什么意識流呵等等隨你高興?！?/p>

“但現在還是扎扎實實寫出幾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物。”

上述這些教誨，均是余華文學創作的經驗之談。然而，由于種種原因，我始終缺乏悟性，一直在文學的大門口徘徊不前，故作品接二連三地被數家雜志社“槍斃”了。傷感之余，便給余華寫信。

于是，余華多次來信，這樣鼓勵我：“你千萬不能松勁，好不容易奮斗到現在，離成功只有半步之差了，再一鼓作氣就會成功。”

又一次余復信給我：“你如此泄氣是毫無道理的。”“這么長時間堅持下來，你還有什么理由放棄你的追求”

可我辜負了他的期望。從1993年起，我放棄了文學創作，一連寫了六本紀實性的集子。我已遠離了文學。余華若知，該怎樣笑我呢

浙江海鹽縣于城鎮于西小學

俞士明

我愛文學

我是一個文學愛好者，不過可能一生也成不了作家了，可是這沒有什么關系，對文學的熱愛本身就足夠了。因為熱愛文學，所以我想談談文學對我意味著什么。

文學其實不需要太多理由。“喜歡”二字足矣。只要能從文學中得到樂趣，甚而得到休息，文學就是美的，文學就是你的。不必說什么對社會的責任，不必說什么啟蒙作用，也不必說什么推動時代前進——這些或許是文學的作用，但絕不是文學的理由。“文學”二字，拆開看是“文字或文章的學問”，是一種學問，而不是某種具有功利性的行為。在我看來，很大程度上，文學是自娛的也是自足的；若為了達到上述的種種目的而折磨自己，或為了迎合讀者而說違心的話，那么，這樣的“排字”充其量只能叫做寫作，只是一種職業，卻不能叫做文學。

同時我也反對脫離政治和社會生活的所謂“純文學”。我覺得“純文學”這個詞的存在實在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和并不幽默的玩笑。人是社會性的動物，無論人怎樣躲藏和逃避，人始終生活在一個社會中，生老病死，均無例外。人既然是社會性的，作為人的心靈的反映，文學也必然具有社會性；而社會是有政治內涵的，那么，文學也就無法脫離政治而存在，無法不具有政治意義。那些故意毫不提及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的作品，恰恰是一種社會現象的反映，恰恰具有它本身的政治意義，恰恰是——某種意義上——逃避現實者的政見的一種表達方式。

很多時候，文學是個人精神的寄托。你向往大唐盛世嗎？你可以用筆游歷長安洛陽、三秦五津；你熱愛哲學嗎？你可以在精神的世界里跟蘇格拉底、跟黑格爾對話；你想當將軍嗎？你可以率領千軍萬馬馳騁沙場。在你的筆下，你可以是任何生物，武林高手、獨裁者、外星人、小貓小狗、花草樹木，還可以是自然——一列山巒、一片平原、一潭清泉……

于我而言，文學是目的也是手段。以文學為目的，因為我熱愛文學；以文學為手段，因為我熱愛生活。文學的自娛性決定了她在我生活中的地位和作用，那就是讓自己快樂，即使筆下所寫的是悲劇。沒有文學，我不知道生活會是怎樣的庸俗不堪。

不管我寫得怎樣，不管我的水平有多差，我都能在文學創作的過程中得到樂趣，得到快感。我也承認有時候虛榮心是我投稿的動機，我更承認稿件被錄取后會有志得意滿的心態；但是這虛榮、這欣喜，都比不上創作過程中的樂趣與快感，都比不上寫作時候感受到的滿足。我很清楚自己水平有限，但我更清楚自己的潛力和發展空間。不斷提升自己，便是文學對我提出的要求。

湖南讀者 張武揚

2001.5.20

我的追求

我是個文學老年。從5、6歲時聽父親為全家在燈下讀老舍先生的早期作品《老張的哲學》《趙子曰》《二馬》，短篇小說如《馬褲先生》《抱孫》等，聽的人有奶奶、姥姥、媽媽、哥哥、我、還有弟弟。那是在《小說月報》上連載的。每每引起哄堂大笑。盡管我只有小學二年肄業的學歷。而家庭的薰陶使我終生癡迷于文學。我一直想當老舍先生那樣的作家。到現在我是1924年2月生日77歲了。仍然筆耕不輟，寫了二十一萬字的回憶錄沒人要，成就甚微。我堅持每天寫日憶是從1954年1月1日開始直到今天已有56年了。我有67冊日記本。已成痼疾不寫日記就難受。1937年北京淪陷、父親失業到外地謀生、家境困窘。我17歲出嫁時已自學到能背誦《長恨歌》、《琵琶行》、《石壕吏》，也能吃苦?；楹螽斄思彝D女。擔起一家四口人的衣食鞋腳。在納鞋底、補襪子、搓麻繩時，也仍在背誦《赤壁賦》《秋聲賦》，丈夫和我哥哥，都從單位為我借書，當了兩個孩子的媽媽后，利用哺乳的時間也看書。并和公公學習珠算。我總想找個工作，在淪陷區談何容易。解放后，我從圖書館借閱了大批新書。包括馬烽的《馬烽短篇小說選》《呂梁英雄傳》，我十分喜愛。

在一個星期日的早上我去拜訪了作家馬烽同志。那是在后海的文聯宿舍。馬烽黑皮膚、長方臉、亮眼睛，給人一種結實、樸實精干的感覺，他新婚的妻子身材苗條、粉白的圓臉，兩條油黑的長辮子。一間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四白落地、雙人鋪板、印花床罩、新花布的兩床棉被。一個兩屜小櫥。室內極簡單、很干凈，只有兩把椅子。我不知天高地厚，對作家竟敢說：“我要學寫小說?！瘪R烽同志并沒有笑話我幼稚。當他知道了我自學的情況，就對我說：“要參加工作、要關心國家大事，必須每天看報。”另外還說，寫作要有目的；為什么寫為誰寫寫什么。

回家后不久收到附近郵局寄來馬烽夫婦的信，他們為我訂了兩個月的《新民報》寄來為我付報費的收據。多年后他們收到刊登我的文章《新中國培養我成長》的老年報，馬烽的愛人還回信說他們很高興。

內三區文教科于1951年3月介紹我到東單三條北京市文聯主辦的藝術業余學校文學系聽課。他們同意我參加了文學系干部班。老師都是名人，包括老舍先生、汪曾祺、曹禺、李伯釗、馬少波，北大教授楊晦、楊振聲，中央文學研究所孟泳等人。也許老舍先生和我父親都是滿族旗人又都是寡母撫育大的文化青年。其實我爸并不認識老舍先生。只知道我爸是臘月初二生日老舍先生是臘月二十三生日。由于敬仰就背后稱為“你慶春叔叔”。老舍先生講課深入淺出深受同學歡迎。每次講完課我們等著老舍先生出來。春寒料峭，先生只穿一身整潔的古銅色西服，拄著文明棍兒。因為圍著先生問話的人太多，我怕打擾別人，又怕先生太累，就默默地遠遠地跟著。目送他老人家上小臥車。1981年1月北新橋迤北路西，開了座幽州書屋，是舒乙同志開的吧。開張那天我買了本《老舍之死》，是舒乙同志主編的。汪曾琪老師蘇叔陽同志都為我簽了字。從小時受家庭影響愛上了文學后至今我參加工作28年只當了三年總務會計。1958年單位送我到市立六院脫產半脫產學習實習，又讀了三年業余醫士學校，我還于1962年到1966年5月讀了4年電視大學中文系。盡管我一直教夜校掃盲班。教手工業業余學校高小語文，在工廠中還一直搞宣傳，編過小評戲，獲過演出一等獎劇本二等獎。還有一次首圖政工組楊善正老同志組織我們與北京出版社鄧慶佑同志組織、出版了工農兵評論紅樓夢。其中有我寫的《從石呆子古扇案看封建貴族仗勢橫行》，署名是北京市燈泡廠評紅小組。1974年10月15日，我代表我們廠子，參加了《毛主席關于紅樓夢研究的信》發表20周年前夕討論會。在會上北師大梁仲華張俊二位同志參加。12月2日組織通過我準備去北師大為大二學生講《紅樓夢是一部政治歷史小說》，講兩節課。12月17日由北師大總支委張俊同志陪同我到了課堂。大二三個班有120人還有老師十余人。后來聽說要約我作客座講師。我廠黨委沒有同意。

要不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我這樣一個舊社會的小媳婦怎能有此殊榮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拼得人憔悴。是一種個性。朝聞道夕死可也。

北京市朝陽區八里莊北里

卓英

（作者系北京市燈泡廠退休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