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海情話（二十一）田中絹代的感情歸宿

田中絹代生于1909年，她14歲走上影壇，在半個多世紀的影藝生涯中，參加拍攝了近三百部影片，塑造了眾多栩栩如生、令人難忘的日本女性形象，被譽為“日本性格女演員的活字典”，是一位蜚聲國際影壇，并可謂日本第一號女演員的大明星。

中國廣大電影觀眾認識和熟悉田中絹代是在日本影片《望鄉》中。在這部風靡國際影壇的經典名片中，田中絹代扮演那位年輕時被賣身他鄉，歷盡艱辛，回到故鄉時已是骨瘦如柴的老年妓女。她以其爐火純青的技藝，完美的塑造了阿崎婆這個感人至深的藝術形象，獲得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女演員演技獎。這部影片在我國歷演不衰，田中絹代的名字走向了中國幾代電影觀眾的心中。

田中絹代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自己所熱愛的電影藝術事業。她說：“我沒有走一個普通女人應當走的道路。我同電影結了婚，除了電影，我再沒有過丈夫。雖然人生的那一半我沒有涉足，但對此我并不后悔。“那么，田中絹代的感情歸宿，除了電影之外，在個人生活中，是否還曾經歷過一些重要的情感糾葛呢？讓我們就此做一些簡要的追溯。

短暫的婚姻

田中絹代自己雖說她一輩子沒結婚，事實上她在18歲那年（1927年）和清水宏導演結過婚。介紹人是蒲田制片廠的城戶廠長，新婚之家設在東京市蒲田街女冢449號。

清水宏1923年進入位于京都的松竹下加茂制片廠，田中絹代1924年進入該廠。次年，兩人同時轉移到設在東京的松竹蒲田制片廠。當時，熱心勸說絹代去東京的就是清水宏。他對絹代說：“要想當電影演員不去東京怎么行？不呼吸新時代的空氣是成不了演員的！”絹代被這位目光炯炯的青年電影家的熱情所打動，下定決心去了東京。

到東京后，兩人的關系逐漸密切，清水宏向田中絹代求婚，并征求了絹代母親和城戶廠長的意見。城戶廠長聽說后，臉色陰沉。好不容易剛發現這么一個能演天真爛漫的少女形象的演員，卻突然要結婚，他當然是不滿意的。但城戶廠長對清水宏的導演才華是寄予很大希望的，也看到他的態度認真，于是提出了一個方案：作為同意結婚的前提，兩人先接觸一個時期，當然可以住在一起，也可以算作妻子和丈夫的關系。在這個過程中彼此認為達到了相互理解時再正式登記結婚。“到那時，我給你們當媒人。”清水宏同意了這個方案。

雖然名曰試驗結婚，實際上一對青年男女生活在一起，必然帶來新的變化。他們兩人的愛情，僅僅維持了兩年，就因兩人都很好強、性格不合而落入悲慘的結局。隨著拍片次數的增加，田中絹代的明星寶座越來越穩固，1929年新年，正式被提為干部演員（以軍銜來說等于上將級別），在她上面就只有栗島澄子這個元帥（大干部演員）了。晉級招待會歸來，破例喝了些酒的田中絹代，因頭痛而躺下。清水宏半夜回來，本想祝賀絹代，但又覺得有失身份，而故意擺丈夫威風大聲吼叫：“丈夫回來，你還躺著不動！”絹代反言相譏，被煽耳光。氣極的絹代說：“我豁出來了，我把尿灑在這里!”她果真把尿撒在鋪席上，以示決裂。

四年以后，在拍攝影片《東方的媽媽》時，他們又見了面。這時的他們，卻都已是松竹公司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了。回顧這段往事，田中絹代誠懇地說：“后來，我和清水先生又成了朋友。當初我在恨他的時候甚至覺得殺了他才甘心。然而，他是我最初接觸的男人，在心里留下了永久的、難以消失的東西。在鋪席上撒尿的事確實是真的！”

與溝口之戀

溝口健二與田中絹代的接觸，超出了導演與一個女演員的關系，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推動了他倆事業的發展。

溝口健二是日本著名電影導演，號稱“女性電影大師”，一生拍攝了79部影片，是當今世界影壇廣為矚目和被研究的重點人物。

自從溝口健二遇上了田中絹代之后，在他的事業和人生上都發生了變化，他決心為了田中絹代寧肯犧牲自己的一切。田中絹代也因為遇上了溝口健二而揭開了演員生涯新的一頁。

在拍攝《西鶴一代女》時，溝口健二曾說過：“我已經被田中絹代迷住啦！想擺脫也擺脫不開！”這其中，雖然有他夫人因精神病已經長期臥床十年的影響，但重要原因還在于他本人，年輕時曾放蕩不羈的溝口健二，對田中絹代一直抱著少年似的純精神上的愛，直至死都十分珍視它。

田中絹代經過與溝口相遇，堅定了當演員的信心。電影界普通認為田中絹代是在溝口健二的嚴格培養下成長起來的。兩人共同經歷了無數次創作的艱辛，也分享了許多次成功的喜悅。在主演《西鶴一代女》時，田中絹代被溝口的熱情感動，在表演中以忘我的肉搏，創造了一系列感人的場面。該片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上獲導演獎，溝口健二因之名揚四海。溝口和絹代合作的影片《雨月傳奇》參加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兩人同去威尼斯。該片獲銀獅獎，因無金獅獎作品，事實上與《羅馬假日》同獲最高獎。

田中絹代說：“我非常愿意幫助溝口先生成為一個世界著名的導演，這是我唯一的愿望。為了他的事業哪怕犧牲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我這樣做，雖然有演員榮譽感的因素，但是，事業要求我們必須合作。有時我也羨慕過一般家庭的夫妻關系，多么想作一個和睦家庭的妻子！盡管心中有這種愿望，但我除了是個女人外，還是個女演員呵！事到如今，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如果溝口老師確實愛的是我田中絹代本人，想把我作為他的妻子，把我田中作為一個女人而不是女演員相待，我覺得即便我一輩子沒結過婚，其實我也獲得了結婚的幸福。”

1957年8月24日，溝口健二以58歲的年齡離別人間。正在拍戲的田中絹代聽到這一消息的一剎那，臉色蒼白，向著西方低低垂下了頭……

孤身度晚年

溝口健二死去了，絹代說：“能真心實意幫助我的人，再也沒有了！”

伴隨著溝口的死，絹代心靈上的東西也死掉了。已經年過花甲的絹代，放棄了對虛榮和外觀的追求，表演上不再掩飾自己的真面目，敢于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老態。絹代的左眼上面，有一個小傷疤很明顯，那是小時候摔倒在石頭是留下的。以前在銀幕上，她都是用化妝油彩涂蓋，始終未暴露過，而在《望鄉》一片中，她不再掩飾，讓它赤裸裸地亮在鏡頭面前，根據角色的需要，把自己的丑陋老態暴露在銀幕上。拍攝《山節考》時，她為了使所扮演的老太婆更具有真實性，不惜把鑲好的門牙拔掉。她以“老”為武器拼搏著，任何時候都在捍衛自己作為一個演員所應有的職業自尊心。

1977年1月12日，田中絹代因劇烈頭痛住進了醫院，她的表弟小林正樹導演聽到消息后馬上趕到了醫院。田中絹代的親人們都早已死去，此時的她孤身一人，小林導演是她僅有的親人。田中絹代臨終前兩個星期已經視力減退、神志不清、偶然稍有清醒，她便眼盯著小林導演，喃喃地說：“雖然眼睛瞎了，但還有可以演的角色吧？”直到臨死前還不甘心退出銀幕的她，即使自己眼睛任何東西都看不見了，還想要重新站到攝影機的鏡頭前面。

1977年3月21日，田中絹代永世長眠，終年67歲，4月1日，舉行了由松竹公司主辦的五千多人參加的電影廣播界追悼會，深切悼念這位日本當代最著名的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