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么一種說法:當一種新事物剛出現(xiàn),紛紜人海中只有幾個人嘗試時,那是前衛(wèi);當有一部分人接受的時候,則稱之為時髦;而當大多數(shù)人開始模仿時,那便是流行了。而我理解的時尚是介于時髦和流行之間的一種狀態(tài)。當流行狀態(tài)一旦來臨,也就是它消失的日子即將來臨。而時尚無疑就有點回光返照的感覺,是剎那間的輝煌。這可以在以往的諸多時尚中找到依據(jù)。像前幾年滿街的黑色蹬腿褲、從小孩子到老太太都能甩幾圈的呼啦圈,再到后來人手一只的電子寵物、每個有電腦的人都有的跳舞毯,那真是一派盛唐景象,然而幾乎一夜之間,它們便忽然毫無理由地在城市中消失了,像一道閃電過后,天空不留絲毫痕跡。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善變的人,對任何事都只葆有五分鐘的熱度,為這種不專一,我曾經(jīng)深深地自責過。但后來當我總結(jié)了以上的結(jié)論,便立馬心安理得了,甚至還為自己每次都能在時尚中插上一腳而有點小小的得意呢。所以,當成人芭蕾轟轟烈烈地征服了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后降臨到我居住的這個中等城市,并被冠之以時尚頭銜而見諸報端時,我早已沒有了當初剛聽說跳舞毯時那種“一旦擁有,別無所求”的迫切感了,因為我知道,也許就是幾天后,它便會像我家那塊折得皺皺巴巴扔在墻角而蒙塵的跳舞毯一樣,被人遺忘掉,甚至連當初在毯上狂舞的縱情也會煙消云散。我曾經(jīng)悠閑地躺在沙發(fā)上想:芭蕾,聽著就透著那么一股子高雅和古典的味兒,要是連街角賣冰棍的胖大媽也跳起了芭蕾,那芭蕾恐怕也要改名叫扒拉了。
我的想法雖然有些惡毒,卻是因為我真切地體會過芭蕾的震憾力。有一次獨特的時裝秀,主辦者創(chuàng)意地把芭蕾和臺貓步聯(lián)系在一起,主角是一個從歲開始跳了年芭蕾的專業(yè)舞者。那場秀是在一個商場內(nèi)舉行的,也就是辦給老百姓看的,觀眾自然是形形色色。走貓步的模特們雖然風(fēng)姿綽約,但人群中卻是聲聲不息,場面顯得雜亂。而隨著音樂的轉(zhuǎn)換,身著白色睡裙的芭蕾舞者跳動著出場,她白皙的面龐是那么圣潔,嘴角的輕笑讓人怦然心動,行云流水的舞步輕輕劃過,一下子把臺下的目光全吸引住了,場面頓時靜得出奇,觀眾臉上都有些肅然的表情。而我當時幾乎忘記了呼吸,那真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美啊。而且我聽說,那場秀后,那款睡裙在分鐘內(nèi)被搶購一空。于是我想,芭蕾真是會令一個普通人魅力四射的,但十年的苦功可不是所有的普通人都能支付得起的呀……
月余,成人芭蕾依然火爆,我堅定地認為,這是時尚在垂死掙扎而已。然而,朋友中有個把逢時尚就追的,死活拉著我去體驗一下芭蕾的感覺,照她們的話說是“感覺好極了”。而我則不得不邊慨嘆著“時尚弄人”邊穿上了柔軟如絲襪的舞鞋,來到了那四面是鏡子和把桿的舞室。光凈的木地板上,站著身著緊身衫的纖細的老師,另外則是高矮胖瘦的普通人了。梁祝的音樂響起,悠揚的感傷使我忽然忘記了對時尚的抨擊。老師和學(xué)員們開始翩翩起舞,怎么說呢,老師真的很美,有小天鵝的氣質(zhì),然而學(xué)員們自然就差了許多,有的腳尖不到位,有的手腳不協(xié)調(diào)。就在我?guī)缀跻r,我的視線看到了她們的面部表情,高抬的下頦,眉間的愁怨,眼里的傷感,讓她們原本平凡無奇的面容顯得生動了許多,而我的腳步也因為她們表情的觸動而輕輕移動起來。
堅持了半月左右,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面對著鏡中那個笨拙的身體有了一點點欣賞,她雖然不標準但至少是挺拔的,雖然不完美但至少是優(yōu)雅的。我忽然明白了芭蕾老師當初說的話:健美操是鍛煉體質(zhì)的,舍賓是塑造身材的,而芭蕾是培養(yǎng)氣質(zhì)的。或許普通人永遠也不可能成為舞技嫻熟的芭蕾演員,但至少它可以讓你體會音樂和舞蹈的魅力,從而升華氣質(zhì)。乖乖,一想到街角胖大媽也可以氣質(zhì)斐然,那我們整個民族的氣質(zhì)還不知要好到哪兒去了。
當然,我現(xiàn)在還在執(zhí)著地迷戀芭蕾,并希望它能長命百歲。雖然我知道,作為一種時尚,成人芭蕾在不久的將來也會走向冷落,但至少現(xiàn)在有相當一部分人從這種時尚中受益了。作為一個凡人,能遭遇和體會作為高雅藝術(shù)的芭蕾,也該是一種幸福吧。而且我相信,正是時尚變換,才使得我們越來越接近現(xiàn)代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