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來風,詭譎地吹落一地青春的音符,等你一個激靈,離別已站在了校門外。燕子無疑是那天最幸福的,她第一個走,不用經歷更多形形色色的淚水。東方微白的天幕下,燕子著意穿了一件紗質長裙,裙擺綴滿大家連夜折疊的幸運星,走起路來一步一,像個悲情公主。深圳快節奏的都市生活,這只山里飛來的柔弱的燕子適不適應呢未醒的氣笛扯著嗓子吼了幾聲,模糊了她的最后一句叮嚀。燕子修長的手指奮力擠出車廂,在漸行漸遠的空中無章法地抓著,像要遠嫁波斯,揉碎了那年夏天第一場生生的離別。
學校,火車站;火車站,學校。那一天我們數著趟兒一點點掏空自己的心,送尹兒時已累得半死。漸晚的陽光炙烤著我們脆弱的心神,仿佛一秒鐘就會因缺水和不舍而昏厥。少了氣力聲息,泉涌的傷感愈加一觸即發,任何不經意的聲響都被充作煽情的旁白。昏黃的光暈下,我們的手疊在一起,疊成了一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堅毅而美奐的“心”形。最善良的尹兒姑娘就要獨走邊塞,婆娑的淚眼在人群中急切地搜索,搜索著那個曾執手許諾要帶她去水草肥美的內蒙安家的身影。汽笛響了。我捏著她愛流冷汗的小手,咬著她的耳朵說了聲:上車吧。唉緣分未到。尹兒的嘆息天籟般似有似無,飄落在黃昏汗津津的土地上。
最后一趟回學校的路上,安安因脫水中暑和極度悲傷終于昏倒。早上還滿滿的宿舍,現在只剩我和她留在這座城市,像兩只疲憊不堪的精靈。
半年后一個暖暖的下午,安安打電話給我,說是近來工作上不太順心,想找我聊聊,地點是在母校圖書館門前的長亭那里曾留下我們第一張和最后一張合影。急匆匆趕去時,安安已端坐在長亭一角,笑盈盈看我。她的一身打扮雖然不太好看,卻令我終身難忘:
燕子家鄉特有的核桃掛飾。
安安最得意的湖藍色乒乓裙。
辛兒那副十五塊錢冒充“派麗蒙”的太陽鏡。
我在大減價時搶購的手提包。
還有尹兒和那個負心人第一次約會時穿的公主鞋。
一縷溫柔的陽光,鋪灑在我心頭。驀然回首,愛總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