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

● 劉志平

三樓住著一對鄰居，都姓王，一個是中學(xué)英語教師，一個是某部門的局長。王局長看來很吃香，常有人拎著大包小包來敲他家門，然后空手而出，熱熱鬧鬧的。王老師也很忙，常有認識和不認識他的人找他補課或討教些問題。他們拿著課本靜靜地來，又拿著課本滿意地去。

常有人來就常有人敲錯門。王老師打開門一看是拎包的，便就手一指對面說：“你找錯門了?！蓖蹙珠L開門一看是拿課本的，就一努嘴：“喏，對面。”久而久之，挺煩人的。于是局長家門上便貼出一張紙條，上寫：王老師住對面。王老師家門上也貼出一張紙條：王局長住對面。這樣一來，就很少有人再敲錯門了。是鄰居難免常見面，每逢聚頭，王局長總是說：“老王，當(dāng)老師很苦，得多注意休息喲牎焙苊饗允巧霞抖韻錄兜目諂，雖然他倆的年齡不相上下，王老師不愛多言，常常點點頭算是招呼。

這樣的日子似成習(xí)慣了，總是不停地有人拎包來敲王局長家的門，總是不停地有人拿了課本進出王老師的家門。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他們雙雙都退了休。

王局長一向熱鬧的家隨著退休一下子平靜下來。王局長對這種日子有點不習(xí)慣。常常自言自語：如今這人也太勢利眼了，我雖然不在其位了，但也未必就一點事也不能辦了。咋就這樣明顯呢犓多么想聽到那一陣陣的敲門聲。看到那一張張期盼的臉和一雙雙看他如救世主一樣的眼呀。他下意識地撕掉那張“王老師住對面”的字條，他害怕冷清了，即使聽聽敲錯門的聲音也好呀，然而，卻沒有敲錯門的了。

王老師家門上的紙條倒是還原封未動。和王局長家相反，他因退休一直在家，來找他的人倒比以前又多出不少。經(jīng)常有學(xué)生找他輔導(dǎo)，有學(xué)校請他講課，也有請他當(dāng)名譽輔導(dǎo)員的，更有那些已大有成就的桃李門生回來看望他的。有時碰到一臉頹喪的王局長，也好心地勸勸他別老悶在家里。王局長總是長嘆一聲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天，局長家的門又敲了起來，局長開門一看，頓時大喜過望。敲門人是自己退休前才提拔起來的小李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來了。王局長把小李讓到沙發(fā)上，便熱情地沏茶，遞煙，拿瓜子。小李竟顯得有些詫異。過去，他可是局長家的?？?，可從沒見局長對自己這樣熱情。一陣客套寒暄過后，面對自己的部下，王局長竟又重新找回失落已久的感覺，不知不覺又進入局長的角色。

“小李呀，遇上了什么難題你只管說，我雖然不在其位了，但還是可以幫上忙的嘛牎庇鍥中充滿了自信和寬厚。小李一聽忙向前欠欠身說：“是這么回事，我兒子今年高考落榜，就因為英語差得太多了，聽說和您住對面的是個高級英語教師，我想請他輔導(dǎo)輔導(dǎo)我兒子?！毙±铑D了一下，見局長稍有遲疑，接著說，“我知道您跟他是多年的老鄰居，所以才想起托您的面子去求求他會更好辦些，輔導(dǎo)費多少不在話下?！?/p>

小李說完用期待的目光望著老上級，卻發(fā)現(xiàn)他神色已變，身子向后一仰，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

選自《古今故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