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武(北京)
《水滸傳》中的水滸寨,當初乃是黑社會的發源地。王倫當首任寨主時,為了發展組織,擴大勢力,到處招兵買馬。大約是考慮到要保證梁山組織的“純潔性”和“戰斗力”,王倫特地制定了一條“組織原則”:凡加入梁山組織——“入伙”者,首先必須“納投名狀”。林沖在柴進的推薦下投奔梁山,王倫便“堅持原則”說:“你若真心入伙時,納一個投名狀來。”林沖不知就里,誤把“名狀”當“名帖”,忙要求“乞紙筆來寫”。朱貴笑道:“教頭,你錯了。但凡好漢們入伙須要納投名狀,是教你下山去殺得一個人,將頭獻納,他便無疑心。這個便謂之投名狀。”(見《水滸傳》第11回)
王倫的“組織原則”,在黑道上通俗演義為:“要黑一起黑”。
有道是:“不看不知道,歷史真奇妙。”歷史小說中的事情,在現實生活中表現得惟妙惟肖。不久前發生的號稱“新中國第一刑事大案”——常德“9·1”案,其犯罪團伙在渝、湘、鄂等地作案6年之久,打死打傷40多人,搶劫財物600多萬元。這幫罪犯為何如此囂張?主犯張君在落網后交代說:他組織暴力團伙的方法與“梁山好漢入伙”如出一轍:“入伙”的基本條件就是殺人。他的“黑理論”是,殺了人才能“死心塌地”。張君經常對團伙灌輸他的“黑思想”:“我們這些人都殺了人,干也是死,不干也是死,不如轟轟烈烈去干,轟轟烈烈去死。”在他思想理論“指導”下,其團伙人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據報道在“9·1”案發生之前的8月15日,張君一伙殺死農行行長夫婦時,另一無名尸體,就是他讓同伙李京生“試膽”殺掉的。更令人發指的是,在張君的“黑精神”鼓舞下,他的4名情婦也“近墨者黑”敢當殺手。今年5月中旬,張君帶情婦全鴻燕到湖南,要全和他一起開槍打死一名無辜者,讓她沾上血案,使其不敢向警方舉報。在去常德作案路過益陽時,張君和另一情婦楊明燕也一起殺了一個人,他厚顏無恥地坦白說:“當時我問楊敢不敢殺人,要敢就跟我一起做。楊說,這有什么不敢的,你弄個人來我殺。我就弄了個人到山上,楊開了兩槍,沒打中,第一次開槍沒經驗,我就上去補了一槍。”(見9月23日《新民晚報》)
多么殘忍的“要黑一起黑”!
還有令人觸目驚心的是,“要黑一起黑”不僅在黑道上大行其道,而且在紅道——官場上也橫空出世了。隨著“黑理論”的滲透,某些地方的腐敗分子大有“群體化”趨勢;隨著“黑思想”的蔓延,某些地方的腐敗現象正在向“制度化”發展。僅從已查出的無錫集資案、大慶股票案以及湛江、廈門走私案就足以說明,有的單位壞人成了“大多數”,好人成了“極少數”,有的部門領導班子“全軍覆沒”……恐怕正是因為腐敗勢力把“要黑一起黑”當作了“黑(核)心力量”和“理論基礎”。據報道在湛江走私案中,湛江海關一個新分配進去的關員起初并不愿參與,但在單位同事的無形逼壓之下,他不得不收下了分給他的第一筆贓款。在那里,刻意保持清白之身的人會被他人看作是預備告發的“內賊”,或許會在某個夜晚遭受無妄之災。(見《南風窗》2000年第10期)
而且,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為什么許多腐敗案件的舉報,大都是“遠在天邊”——不易了解詳情的群眾,卻很少是“近在眼前”——最熟悉內情的官員?難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么?其實與“要黑一起黑”也是大有不明不白的關系的。可想而知,在某些腐敗的“重災區”,官員們要么“一起黑”了,無一清白之人舉報;要么被“黑(嚇)”怕了,無人敢舉報。據9月21日《南方周末》報道:浙江溫嶺市有一個在當地公安局長及其有關領導“重點保護”下的惡勢力,竟然在很長時間內是由“民間專案組”進行“立案偵查”的。一名被采訪的領導干部對記者說:到現在,他還不敢說自己是干凈的,臟屁股多了,偶爾有幾個干凈的亮出來,別人會不舒服。
看來,紅道——官場上的“黑色”腐敗,比黑道上的王倫、張君之流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