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過民受

■大林（武漢）

世上什么最冤？冤獄最冤。

有些冤獄的形成，緣于案情復雜，加之辦案手段落后，辦案人水平有限，似還情有可原；有的冤獄，則成之于主觀惡念的栽贓陷害，明明白白地讓罪者無罪，讓無辜者認罪領刑，這種冤獄之最，天怒人怨難消恨。

9月17日晚，中共淮陽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夏文生，酒后駕車一連撞死兩人、重傷一人。這樣一起交通肇事案，雖后果嚴重卻案情明了，夏常委倘能及時投案，老老實實接受法律的制裁，即使法院考慮他在當地的身份，量刑時酌情減輕，應該還算不太出格的事情。然而，他卻使出了李代桃僵的招數，讓其司機戴旭東攬下罪名，頂替投案。

隱瞞犯罪事實，欺騙司法機關，身為縣委常委的夏文生不能不知其性質的惡劣。從人品角度而言，好漢做事好漢當，要無辜者代己受過，也是違背良知眾所不恥的小人之舉。夏出此損招，其動機如何雖未見有報道，但我們可以代勞幫他想想。

夏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縣之內，幾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仕途順利，再升幾級，入州進府，也當不在話下。倘因這偶然的“失足”，而使前功盡棄，豈不可惜?何況還得因此前腳出官場，后腳入牢房，由人上人變為階下囚。所以，躲過這一關就是最重要的，什么法治，什么人品，都得為此讓路。

照這種價值比較的思路，找一個平民百姓頂罪受過就成為必然選擇。也許夏常委還會給司機某些承諾，讓其覺得得能償失，痛苦三五年，幸福一輩子（夏常委只要過了這一關，保住仕途前程，兌現這個承諾也不難）。不然，戴司機也不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爽快地頂罪投案。

且慢驚詫夏常委為逃避懲罰，竟不顧一切拉來群眾為自己墊背。另一起官過民受的冤案，更是令人拍案稱奇。

據今年第9期《法制與新聞》披露，黑龍江省克山縣河南鄉農民劉鳳海、劉鳳岐，497元買種子的錢在車上被人扒竊了，人贓俱獲，由河南鄉派出所辦案民警當即結案。想不到這樣一起極明白的治安案件，竟續演成一起人妖顛倒的悲劇，善良的劉鳳海為此付出了生命。此案的不“簡單”之處就在于，竊者是克山縣公安局交警隊的民警。這個沒被追究的梁上君子，竟向縣公安局長田曉明“匯報”說：劉氏兄弟誣告他并把他毒打了一頓。田局長還真是對下屬充分信任，不問不查，親自帶人拘捕了兩兄弟。處理竊案的兩名民警據實匯報情況，他非但不聽，反而將兩名正直的民警停職反省。

后來的事實證明，田局長鐵了心要把劉氏兄弟辦成“陷害并毆打民警”的車匪路霸，辦法就是嚴刑暴打，身強力壯的劉鳳海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收容所。

官過民受，竟至于此，在田局長心目中，何來一星半點的人性良知、法律尊嚴？身為一縣執法的主官，理應是知法守法的楷模，為什么反而知法枉法，顛倒黑白，非要把不法之徒洗刷為君子，將無辜者刑逼成罪犯？也許局長大人計較的是他治下的“公安形象”吧：下屬是鼠竊狗偷之輩，那不等于說他治警無方，往他臉上抹黑嗎？再深一層，這不都與仕途前程息息相關嗎？于是，事實為依據，法律為準繩，都可以統統讓它見鬼去，剩下的就只有如何竭盡能事，庇有過者逍遙法外，逼無辜者認罪受刑。

官過民受這類悲劇的發生，把封建官本位的價值觀和強者意識推演到極致。在某些人看來，官民相比，總是官貴民賤，官強民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進而民可使屈之，不可使禮（理）之；馴服善良，乃至代官受過，恰恰符合弱肉強食的法則——這就是所有官過民受導演者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