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

○靜然

小時候父母之于我十分吝嗇擁抱親吻，于是長大了的我總是太過木訥與矜持。

我在循規蹈矩中安分守己，在嚴肅緊張中亦步亦趨。我的童年平淡無奇，我的學子生涯靜如湖面，跌宕起伏的故事總離我十分遙遠。

不知是潛意識暗藏激情，還是事實上更趨保守，雖然交往不少異性，但終未擦出愛情火花。就連同性之間，也常常流于平鋪直敘。盡管從小受過良好的形體訓練，但始終拙于肢體語言……我困惑，這是環境使然還是性格使然。

記得六年前，閨中好友遠赴異國。機場送別時，想到共同的好時光將劃上句號，眼淚失控了，而人依舊鎮定自若。然后拍照留念，小兔般的眼記錄了全部友情。

我明了我是內向的，但在這背后我對世事人情充滿了關注。

我和談先生夫婦是多年的好友，我們常常記掛對方，每年的假日我們互訪時總留下難忘的回憶。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今年年初談先生不幸英年早逝，談妻悲痛欲絕。告別會上，目睹談妻失了依仗的無助，我很想擁抱她，給以最大程度的安慰。然而面對喃喃的她，我依然是手足無措……回到家中，看到談先生當年送給我的禮物，我不禁又一次潤濕了雙眼，心中特別遺憾情感的有所保留。

一直羨慕人的灑脫率性，盡情表露也充滿了人性美。然而覺得文化不同性情相左，我就是做不到那份完全的自我。

不久前真的來到法國，所相處的法國女子喜歡時不時地給我一個快樂的擁抱，無論是老友還是初識，我在感染后也變得自如起來，甚至主動給對方一個驚喜。原來這擁抱是最簡單的而以前曾是最難的。

回國后第一天見到媽媽，我就習慣地送上一個熱情的擁抱。媽媽呆了一下，茫然中被動接受了。是啊，印象中媽媽就是這樣!我小時候，她會講很多動聽的故事；我長大后，她會做許多豐盛的菜肴，而我未曾在任何時候享受過她一個甜蜜的擁抱。也許我曾經等待過媽媽的擁抱，因為等不到，時間久了就淡忘了，慢慢化成一個悵然的心結……是否媽媽也在等呢?相互的事總需要一方主動才可能完滿，而其實付出一點點卻可以收獲一大片。因為擁抱如同心聲傳達，媽媽亦變得不再那么內斂了。

有一回同事欣突然哭了，因為多年的沉冤邂逅了伸張的契機。她伏在我的肩頭啜泣，我擁抱了她，既像朋友又像姐姐。欣終于破涕為笑，我發現她特別溫和……從此我再也不叫她"鐵公主"了，原來真誠的擁抱可以開啟人性的另一面。

如今擁抱已成為我與女伴間默契的傾談，是真情的引子，是故事的扉頁。如果說熱誠是紅色，那么擁抱便是粉色的背景；如果說"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那么，擁抱便是對彼此更關心一點；如果說言為心聲，那么擁抱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