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意識

○童孟侯

女兒16歲,花季:爸爸46歲,已經過了旺季,是淡季。父女關系隔洽,俗話道爹愛女,娘愛兒,是很有道理的。女兒有點時髦,爸爸并不陳舊,許多方面還很趕新潮,用女兒的話說“蠻妖的”。爸爸雖然曾經是“插兄”,但后來補讀了“大本”,用爸爸的話來說:“文化程度越高的人越容易跟上時代的步伐。”外語、電腦、服飾、卡拉OK、裝璜、法律、現代管理……他都不是外行。

父女倆走進超市,他問:“你想要什么?我今天慰勞慰勞你。”“買罐‘依云吧。”依云?說實在的,他沒聽到這種商品,但他反應很快:“是礦泉水?”“E-Y-I-A-N,是法國原裝進口,依云礦泉噴霧。”“你要噴霧做啥?澆花?”“你說對了,正是澆‘花,我有時覺得臉很干燥,稍微噴一點‘依云,感覺就很好。”“依云里面有什么補品?”“沒有什么,一點礦物質吧。”這家超市很高級,尋尋覓覓,兩人找到了“依云”。老爸一看嚇一跳,區區一罐“依云”,一手可握,竟要賣到25元!“女兒呀,25元錢我可以買兩大桶礦泉水啦!”“啊呀,保濕功能和滋養功能你懂嗎?不懂的。你說好慰勞我的,買吧買吧。”

他搖搖頭,從物架上拿下“依云”,問她還要什么。她搖搖頭。他說:“那我們提高效率,你先去付款處找一個短一點的隊伍排隊,我再買點水果馬上就來。”“爸,不用挑什么隊伍,隨便排。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挑中的隊伍往往是最慢的,你真正挑中快的隊伍的機率只有三分之一。”“瞎講八講!”于是,父女倆打賭,各自排一個隊當場試驗,爸爸當然挑最短最快的那一隊。結果,兩人卻同時到達付款處。女兒得意地勾著爸爸說:“你不是輸給我,而是輸給了‘墨菲法則,法則是規律,不相信不行。”他想,我看的東西聽的東西算得多了,怎么從來沒聽到過‘莫非?莫非是女兒瞎說?

晚上,爸爸的朋友大光來做客,他吩咐女兒:“給大光叔叔沏好茶,昨天剛到的廬山云霧。”女兒拿出瓷蓋杯準備放茶葉,他糾正道:“用一次性的塑料杯子。”她側頭問:“為什么?”“你怎么一點不領市面,一次性的杯子衛生,這點錢不能省,對朋友要負責。”夜深了,大光告辭,可那杯上好的廬山云霧茶一口都沒喝。女兒問:“你知道大光叔叔為什么不喝茶?”“他的口不干。”她搖搖頭:“不對,大光叔叔認為你不相信他,你讓他喝一次性的杯子,分明是怕他萬一有什么傳染病傳給我們家,所以他不喝。”他頓時有了好人沒好報的困惑:“他會這樣想?”“也有可能大光叔叔認為你這種10元錢買100個的一次性杯子不可靠,誰知道有毒沒毒。”“這么說今后客人來,我仍然應該用瓷蓋杯子?”

女兒裝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我說老爸,你落后啦,有點目不識‘丁啦!”“誰說我目不識‘丁?電視機是TV,電腦終端是TERMINAL嘛,哪樣我不懂?”女兒道:“我說的是‘T是TREND,時尚。福克納有句名言——人如果不生活在時尚中便不存在。老爸你已經‘不存在了!”他笑著舉起拳頭:“我請你吃‘毛栗子,越來越沒規矩了!”

不太年輕的人不是真的給年輕意識吃“毛栗子”,總還不算太老。她心里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