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是個人

〔江蘇〕郭克晶

“對不起，先生。為您服務是我們的天職，可這里的確不需要您來干這些瑣事。歡迎您隨時來這里就餐，謝謝!”我又一次被禮貌地送出店門。這是一家餐廳，我是想來這里尋一些差事的，哪怕只是涮涮盤子之類的，可又一次未能如愿，我真的有些厭煩我是個人了。這個世界雖是人統治的天下，但工作卻是自動機器的天下，人是很難找到工作的，我怎么偏偏是個人呢?噢，不，別以為我沒有工作就無法糊口了。恰恰相反，科學技術發展到了今天，人早已不必為吃穿費心啦，真正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一切用古書的話叫“免費”，這個世界上不再流通鈔票，一切服務都是無償的。

什么，你以為這是幸福?不，每一個有自尊的人都會為這種生活而煩惱，盡管你有足夠的時間去陪你的家人啦、親友啦，可你卻找不到可以體現生活價值的工作。即使你有滿腦子的智慧，可沒有工作，你的生命價值就只是一個“白癡”。我發過誓，找不到工作，就不找女朋友，這是我能挽回點自尊的惟一方法。

不知不覺，我又來到了一家更衣店。這里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時髦服裝，但我還是喜歡古老的西裝，它能讓人穿出尊嚴。最讓人討厭的是一種“機器模擬服”，滿世界的機器的機器已經讓人煩透了，何況這種衣服讓人無法分辨機器和人。

噢，對呀，腦子里的這一閃念讓我耐不住有些激動，我迅速抓了一套“機器模擬服”鉆進更衣間。出來的我全身銀光閃閃，行動鏘然有聲，目光冷漠，儼然機器人一個。

“小姐，我是‘未來時空研制的全能式家用電器，來這里接受試用。”我盡量用僵硬的聲調說。

“好的，先生，請跟我來。”一臺機器小姐輕柔地回答，帶我來到餐廳洗涮室。我如愿以償地涮起了盤子，那小姐留下一個笑容走了。我禁不住佩服起人類的巧奪天工了，那笑模擬得太自然了，竟讓我有些著迷。

我拼命地飛快地洗，以機器工作的頻率。也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盤子涮完了，我也“下班”了，這時才感覺到腰都酸了。嘿，我完成了機器的勞動量，心情舒暢極了。

“先生，我叫田心，可以走走嗎?”還是那迷人的笑，田心這句話同樣讓人著迷，她也恰巧“下班”了。我無法拒絕一臺機器，我告訴了她我的名字———周然。

我們邊走邊聊，本來舒暢的心情更有些飄飄然了，盡管只是和一臺機器散步，可這畢竟是第一次。從她的話中可以感覺到她竟然能理解人類無處工作的無奈，這令我暗暗吃驚。難道造出的機器已經先進到這種地步?“周然，我們去喝杯茶好嗎?”“好的，我真的有些渴了。”話一出口，我立即嚇了一跳———它在試探我的真偽啊!連忙說：“噢，不，不，機器怎能喝水呢?”“哈哈哈，你的演技并不高明。”隨著她的笑語，一頭烏黑的頭發從摘下的機器頭腔里飄散出來。噢，天呢，她也是個人!她有和我一樣的苦惱和追求，于是，我有了一份工作，有了一位女友，最后———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