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達姆后繼誰人?

唐昀

3月27日，伊拉克舉行議會大選，這些年來頗為失意的薩達姆大兒子烏代卷土重來，以令人難以置信的99％的選票遙遙領先于其他64名候選人。他的東山再起，使薩達姆的接班人問題變得撲朔迷離。

大兒子：暴戾成性，自毀前程自

1990年海灣戰爭以來，美英一直想除掉薩達姆這個心頭之患。雖然到目前為止，薩達姆依然牢牢地控制著伊拉克政權，但世事難料，他不得不考慮一個合適的接班人以防患于未然。

作為長子，烏代曾是薩達姆的首選接班人。老爸對他寄予厚望，悉心栽培，并力排眾異委以要職。在父親的蔭護下，烏代小小年紀就大權在握，當上了國防軍事委員會主席、“薩達姆敢死隊”的頭兒，還掌管著伊拉克在海外的秘密存款等，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是，烏代生性暴戾自負，隨著權力的膨脹，他更加傲慢狂妄不可一世，被百姓視為“小暴君”。1988年，他用鞭子將其父親的侍從武官活活抽死，只因為這個可憐的人充當了薩達姆與其第二個妻子之間的“紅娘”。當時，埃及總統穆巴拉克的夫人也在場，她因此于第二天中斷了對伊拉克的訪問。海灣戰爭爆發的那一年，一個報社主編因為寫了一句編排軍隊的話惹惱了烏代，結果不僅進了牢房，還被烏代的保鏢用老虎鉗拔掉了一顆門牙。1993年伊拉克在世界杯足球預選賽中被卡塔爾淘汰后，國家隊被關進監獄的隊員被強迫在獄中廣場上踢一個混凝土的足球。次年，一名國腳不堪虐待試圖辭職，被罰抽打腳底，并光著背在一個沙礫坑中被拖來拖去，然后再被迫跳進一個污水池，導致傷口全面感染。被釋放后，他得到一項終身遠離足球的禁令，這名國腳至今還隱藏在國外不敢露面。

烏代最為慘絕人寰的暴行當數血洗卡邁勒家族。

1995年，薩達姆的兩個女婿卡邁勒兄弟倆，帶著自己的妻子神不知鬼不覺地叛逃去了約旦。他們還帶走了薩達姆家族內部的大量絕密情報，并將之透露給了聯合國的武器核查人員以及西方的情報機構。烏代將這兩人視為眼中釘，欲先除之而后快。到了1996年，機會終于來了。卡邁勒兄弟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居然相信了薩達姆寬恕他二人并允許他們回國懺悔的許諾。當他們一踏上伊拉克的土地，迎面而來的卻是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卡邁勒一家就這樣成了烏代的槍下鬼。

也許是惡有惡報吧。1996年11月的一天，烏代正從一家夜總會出來，突然遇到一伙不明來歷之人的伏擊，身上連中7彈。在摘除了半邊肺葉和一部分的小腿肌肉后，他逃離了鬼門關，僥幸保住了性命，但從此落下了永遠的殘疾。事后查明，策劃這次暗殺行動的是一些要復仇的普通百姓，因為烏代糟蹋了他們的女兒。

從此，薩達姆開始疏遠烏代，烏代眼睜睜地看著弟弟從父親手中接過一部分原本屬于自己的權力。

小兒子：胸有城府，口碑不錯

薩達姆的次子庫賽今年33歲，長期以來遠離新聞媒體的聚焦，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他與烏代雖為同胞兄弟，但生性穩健平和、城府較深，不像烏代那樣招搖過市、愛出風頭。

1984年，庫賽進入巴格達大學就讀的第一天，校門口突然增建了一所安全檢查小房子，不論進出都要檢查，各種車輛一概不準入內。庫賽上課時四周戒備森嚴，連房頂上也有人站崗放哨。庫賽于是提出不要一個人單獨上課，于是，校方精心挑選了10名男女同學組成一個學習班，“陪公子讀書”。新班上課第一天，大家都很緊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庫賽進來后，看到教室仍有兩名保安人員，非常生氣。他說，“這是大學神圣的教室，你們趕快離開”，隨后與大家一一握手，并自我介紹，希望了解每一位同學。

畢業獲得法學學位后，庫賽曾在外國軍事情報專家的指導下接受過嚴格的訓練。自從兄長烏代遭遇暗殺后，他逐漸成為新寵兒。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庫賽在各個方面日漸成熟，在各部委領導人和家族成員中口碑不錯。庫賽的出色表現令薩達姆十分滿意，他不僅讓庫賽逐漸接替了烏代的大部分權力，而且還授予他在黨、政、軍部門更大的權限。在政治、經濟領域，成立了由他直接領導的軍務局，下設特別委員會，負責跟蹤國內外政治事態的發展，同時還監督各個部委及經濟機構的經濟委員會負責人；在情報、安全方面，除繼續負責特別安全組織外，還掌握了“薩達姆敢死隊”和最精銳的“共和國衛隊”；在軍事方面，組建“戰爭之母”軍隊，獨立于國防部的管轄。

此外，庫賽還控制著伊拉克的軍工生產。在黨務方面，他是阿拉伯復興社會黨委員會主要負責人，協助父親處理日常黨務。到去年年底，他已經全面控制了除外交部以外伊拉克政府全部要害部門，成為真正的實權人物。而早在1998年，薩達姆就已經發布總統令，授權庫賽在緊急情況下代替他行使總統權力。

可是正當庫賽認為自己已經羽翼豐滿、大權鞏固之時，烏代卻突然殺了回來，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龍爭虎斗在所難免

3月27日傍晚，一度銷聲匿跡的烏代身著一襲傳統阿拉伯長袍出現在巴格達的一個投票站，全然沒有了從前的頤指氣使和驕橫跋扈。他在幾名保鏢的簇擁下步履蹣跚地走到投票箱前投了票，然后向周圍人說：希望我們偉大的人民能夠安享太平。

然而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在一個多月以前，他派殺手勒死了妹夫卡邁勒兄弟倆的老母、70歲的莎菲雅，因為這個“討厭的老太婆”總是抱怨親家公不準她與兩名媳婦和孫子孫女見面。

與此同時，烏代還重返伊拉克的新聞出版部門以及其他媒體，通過他們來重塑自己的形象。如今，他領導著伊拉克奧委會、記者協會、青年和學生聯合會，主管7家新聞周刊及電視臺的工作，其中包括伊拉克最大的報紙《巴貝爾日報》以及最大的電視臺“青年電視臺”，可以說伊拉克所有輿論工具差不多都是由他控制。由他擔任主編的《巴比倫報》經常發表國際和國內有關問題的重要評論，其觀點自然大多出自烏代之口。該報已經成為外界觀察伊拉克動向的重要窗口。

憑借著強大的輿論工具，烏代不時向過去、現在及潛在的政敵投射重磅炸彈。比如前一陣子各媒體連篇累牘批評安全部隊貪污腐敗，指責情報部門置國家利益于一邊，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微不足道的犯罪問題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在含沙射影罵他的兄弟庫賽。

對于這些年父親表現出來的對庫賽的明顯偏愛，烏代自然恨得咬牙切齒。他一方面利用《巴比倫報》不斷放風，否認薩達姆曾賦予庫賽特別權力，并將此消息斥為“愚昧無知的敵人所編造的謠言”；另一方面，他照舊肆無忌憚地向國家安全等重要部門發號施令。對此，工于心計的庫賽當然不會視而不見。自從掌握了共和國衛隊和安全機構的大權以后，庫賽不露聲色地進行了大換血，把昔日烏代的親信一一調離，代之以自己的心腹。但畢竟烏代曾長期握有國家大權，擁有大批追隨者，要想掃蕩干凈，恐怕并非易事。

雖然烏代全力以赴要奪回權力和地位，但是他畢竟有致命的弱點。且不說他性格不招人喜歡，他那半癱的病體就擺在那里。盡管伊拉克電視臺最近播放了烏代不用拄杖而行走的鏡頭，以證明他已完全康復，但據知情人透露，烏代左腿其實是假肢。因此，要想對兄弟形成真正威脅也沒那么容易。

且看老父如何擺平

表面看起來，烏代這次重返政壇中心完全是他個性使然。但仔細分析一番，似乎并不那么簡單。有人說，此番烏代之所以能在議會選舉中所向披靡，其實薩達姆是幕后的那只“看不見的手”。如果這是真的，那么其潛臺詞便是：薩達姆準備向烏代交權，試圖通過幫助烏代當選議員使兒子以合法途徑進入伊拉克政權，進而取代年事已高的現任議長薩東·哈馬迪。

薩達姆為什么突然又把興趣投向烏代，很有些耐人尋味。由于庫賽在對外政策方面主張采取“溫和、公允”的路線，特別是針對美的經濟制裁，提出通過對話方式解決爭端，態度比較溫和，因而美國覺得這是個可以打交道的人，曾經通過秘密渠道向伊拉克建議薩達姆退位、由庫賽接替總統職位。美國認為，這種方式既可保持伊政局穩定，同時也為薩達姆“體面”下臺找到了臺階，還可以換得美國放松對伊拉克的制裁，但遭到薩達姆一口拒絕。

在薩達姆的心理天平上，烏代和庫賽究竟是什么分量，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不管怎樣，烏代重返政壇至少形成了這樣一個局面：小兒子控制了國家安全機構，大兒子掌握了國家政權機構，二人權力相當，暫可相安無事；同時整個伊拉克已成為薩達姆家族的天下，大權不會旁落。

可是，這似乎也只能是權宜之計，據西方的一位外交官說：“在伊拉克，就連那些忠于薩達姆的人都對烏代的崛起表示擔心。”的確，誰都明白，“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有薩達姆支撐大局，可以各做各的主；一旦薩達姆撒手而去，誰又認誰的理?更何況，一個心狠手辣，一個城府頗深，兩廂交手，必有一場好戲。

好在薩達姆身體還硬朗，大權在握，而且他似乎也不急著交權，究竟把權杖交給哪個兒子，他還有的是時間觀察、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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