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務事就像癌細胞

鄭寶娟

你又蹲在那兒抹地了，瞧你把自己累得那德性！你說抹地板就像在給家洗臉，給它以愛以尊嚴，這些我都同意，可你也不能抹亮了家的臉，卻抹黃了自己的臉呀！你整天跟拖把和抹布泡在一起，久而久之就變得沒氣質沒情調沒學問，遲早要落得個先生不疼孩子不愛了。

說到你先生，我可要大大替你抱不平了。你先生跟所有從不做家事的男人一樣，認為現代主婦的工作都由各種家用電器包辦了，買洗衣機給你，就意味著你不必再洗衣服；買洗碗機給你，你就不必洗碗；家里有了電鍋、烤箱、微波爐，你就不必再煮飯；有了吸塵器，從此你也不必再掃地；看不到你每天從早晨7點忙到晚上10點，常常累得一心只想快快把自己擺平，與床咫尺卻有若天涯，中間總是隔著你自己和兩個小孩一共3個待洗的身體。

再回頭說電器，那類玩意兒雖然比較節省力氣，但它會制造噪音，會漏電，有輻射線，而且報上常常說，某位女士在家吸地毯時，低頭撿玩具，一不小心長發被卷進機器里！這不是盛世危言，會把頭發連同半張頭皮卷下來的機器我還可以舉出半打以上哩。而且性能復雜一點的電器總是附帶一本用5種語文書寫、重達兩公斤以上的使用手冊，假如你當真讀得通它，并且學會“正確”操作那撈什子的高科技產品，你早就到哈佛或普林斯頓去深造了，還會在那兒充當一名冠主人姓氏的家仆嗎？

因為沒有薪水可領，你就以為你的工作無足輕重。告訴你，美國一項研究調查指出，一個4口之家的主婦一年的勞動價值，以市價計算，至少要值美元五萬八。這筆原該屬于你的薪金，你卻連聽都沒聽說過！而且你還不能請病假鬧罷工要求勞資談判或舉著大旗去搞街頭運動。

家務事就像癌細胞那樣在屋子里的每個角落不停地繁殖，你偶爾抱怨兩句就會換來你先生一陣搶白：“我媽媽養了6個孩子，還要跟男人一起下田，她都對付過去了，你只有兩個孩子，又不用上班，你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幾句錚錚鐵語，總是堵得你啞口無言。

錯了，他跟你都錯了，他媽媽那6個孩子，是他老家那個兩進三合院里三親六戚幾十個人一起拉撮堆兒長大的，而且男孩子才走穩步子，就會到小店打醬油，女孩子還沒進小學，就成了家里的灶下婢；有了6個孩子，就等于有了6雙幫手，所以他媽媽才敢一個接一個生哩。

你的辛勞沒人知道也沒人同情，偶爾填表格呀，你也會毫不遲疑地在“職業”一欄下面填個“無”字，理所當然當自己是個吃閑飯的！因為沒有上班時間，你就“白天黑夜連軸轉”，沒完沒了地干，忘了生活中還有許多比做家事有趣得多的事兒。

現在試試扔了掃帚和抹布，把自己往沙發椅或彈簧床上一橫，離地一尺四腳朝天，高出紛紛攘攘的紅塵，這時再來一杯茉莉花茶，翻翻散文小說，聽一曲巴洛克，寫兩首哲理詩，讓你自己的生活來個變奏……你是不是發現自己身心舒展得很？

再說休息本來就是天賦人權，耶和華在西奈山上向摩西傳十誠，第四誡就是“星期天必須休息”，并且將之定為圣日，它還下令凡是在休息的圣日工作者，一概格殺勿論。勞動后的休息，就如同創世第七日的上帝一樣，這時我們最像一個神。現在既然沒有一個全知全能的上帝來向我們下誡令，我們勞動時就得自己節制，免得犯天怒。

還有，做每件事情，每一次都要用正確的方法做，以便節省時間與力氣，這兒我就把多年主婦生涯積攢下來的一些做家事的心得傳授給你：

——窗玻璃大可不必去擦它，加一層白紗窗簾，既羅曼蒂克又能遮丑；再說一扇不太潔凈的窗子也有好處，它時時提醒我們該走到戶外去，而大自然是不用拭擦的。

——地板不管是水磨石或木制的，清理起來都很費功夫，得又掃又抹又上臘，不如鋪地毯來得凈心。地氈的缺點是藏污納垢，但是你也可以把它的缺點當成優點，因為它吸了沒吸，肉眼幾乎看不出差別；所以選地毯時千萬不能來個米色或白色或水籃色的，“故做純潔狀”，否則你就甭想任著性子踐踏它了。聽說過“瘟鼠灰”和“糞便綠”這類顏色嗎？

——家中的所有櫥呀柜呀架呀隔呀，一律裝上玻璃門，玻璃門一關，從此與灰塵絕緣。如果怕玻璃蒙塵一覽無遺有礙觀膽，那么一律換上磨砂玻璃得了。

——千萬不要為了“玩物喪志”而在屋子擺上一大堆裝飾品，這類小玩意兒除了招惹灰塵，沒有其他用途，非創造個性空間不可的話，就貼幾張文化海報。

——假如你“愛熱鬧、怕麻煩”，這也不妨礙你天天在家開派對。你可以主辦美式“一人一菜”的餐聚活動，讓應邀的客人一人帶一道菜來府上食物交流，切記讓他們也自備餐具，飯后一人發給他們一個塑料袋，讓他們把臟碗盤帶回家再清理。

——被迫跟長輩同住時，一定要堅持跟自己媽媽住，那無疑得了個不支薪的全天候家仆，你也可以再過“第二度童年”。婆婆那種人同居不得，通常一個女人當了婆婆，就變成那種理所當然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怪物，而且還是你“德智體群”四育的嚴格評分者。

——養蘭養魚養貓，不如養茶杯或養茶壺，既不需要澆水施肥除草松土，也不用三更半夜去敲獸醫診所的門。

——千萬千萬不能養小孩，小孩是那種全天候的磨人精，只要來上一個，你的家務事就會增加100倍以上！

——萬一小孩已經來了，切記讓他們站在浴缸里吃糖果、餅干、冰淇淋和一日三餐。小孩站在浴缸里吃東西，一不能東奔西竄，二不會東摸西碰，三腿很快就會發酸，所以吃的速度就會加怏，絕對不會污染環境。吃完東西，拍拍小孩，再用蓮篷頭把浴缸缸底的食物殘渣一沖即可。

[寄自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