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的春天到了（外一首）

匡　滿

科索沃的春天到了

炸彈披著濃濃的霧衣

橫跨過戲謔又美妙的愚人節

炸彈展開白色的羽毛

丁香花一般怒放

科索沃的春天到了

從溫暖的北大西洋

從溫柔的旗幟下

飛來無數鉛色的機翼

播種血色的夢境

嚼著苜蓿草的馬兒

和裹著牛蒡葉的拖拉機

馱起主人沉重的眼睛

在山鷹迷惘的呼喚中

黑天鵝不期而至

這就是科索沃的春天

沒有了太陽沒有了山楂樹的春天

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的春天

只有巴比娃娃倚著破碎的車廂

一旁是永不再蘇醒的孩子

這就是科索沃的春天

早來的死亡的暴風雨

讓你一舉成名

除開匆匆栽下的無數墓碑

除開從天而降的滔滔淚水

貝爾格萊德的警報響了

貝爾格萊德有我的詩

有我許多朋友的詩

他們睿智又善良的微笑

構成了作家協會莊嚴的風景

貝爾格萊德有我的足球

有我的紅星我的游擊隊

綠茵上跳躍的三色旗

那是我自少年時起

至今神往的剽悍與浪漫

貝爾格萊德的警報響了

久違了半個多世紀的警報響了

翱翔了半個多世紀的鴿子飛走了

星星閃爍的梨花

和青綠青綠的橄欖樹

靜靜地等待雷暴的洗禮

火光在暗夜沖天而起

數字和激光聯姻的死神

準確地向你撲來

貝爾格萊德，你居然鎮定自若

于是我記住了廣場唱歌的人群

他們緊握話筒他們彈撥吉他

決不像頭頂按鈕投彈者那樣驚悸

于是我記住了多瑙河橋頭

那些徒手的教授和盛裝的婦女

那些愿意先于地下室里孩子

去死的人，誰也不能戰勝他們

當然，在貝爾格萊德

我還記住了幾個記者的名字

幾個令我們都自豪的中國人

貝爾格萊德的警報響了

貝爾格萊德有我的瓦爾特

伴隨瓦爾特的那支歌

也伴隨過我的青春

而今瓦爾特銀發飄揚

那支歌依然年輕雄壯

我知道瓦爾特是炸不死的

他的孩子也是炸不死的

炸不死的還有詩歌和足球

炸不死的還有真理和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