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乃偉&江鑄久

□文/謝銳

"喂，你好!我是芮乃偉，請問是誰找我呀?"國際長途電話的那端傳過來的聲音清脆而活潑，比想像中的要年輕得多，這真的是在外流浪7年、轉了地球半圈的芮乃偉嗎?

電話那端不時傳來芮乃偉的笑聲，談及下棋與生活，并無半點滄桑之感，而她和江鑄久本是最有資格在熟悉的鄉音中談起他們的一路風塵的，但她沒有，她只是像一位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女孩子一樣，依然聲音歡快地細說起他們在韓國的每一個收獲"，每一段有趣的經歷。問起她是否感到有些苦時，她笑道："苦?沒有這個感覺，我們生活得挺好的。"

在與芮乃偉交談的過程中有一段小插曲，當被問及芮乃偉在韓國本年度國手戰本戰中的下一個對手時，芮乃偉說是韓國年輕棋手的佼佼者金承俊六段，并說金承俊很厲害，她和江鑄久與他下過多盤快棋但從未贏過，去年的三星杯賽中連常昊都輸給了他。說到這里，電話那邊突然傳來芮乃偉的問話："唉，金承俊，你與常昊下過幾盤棋?呵，就一盤。"原來金承俊就在芮乃偉的旁邊，那他們用中文對話是怎么回事?對此，芮乃偉笑著解釋道，像金承俊這樣懂中文的韓國棋手有好幾位，他們常常到她家里去玩，他們教她和江鑄久韓文，她和江鑄久則教他們中文。芮乃偉笑著說，他們的家常常是中、韓語混雜，為此他們的韓語水平已基本夠他們在韓國生活了。

沒有抱怨，沒有嗟嘆，有的僅是一種面臨新生活的熱情和信心，這也許就是他們特殊的人格，也是支撐著他們從中國到日本，從日本到美國，又從美國到韓國的力量源泉。

九十年代初，江鑄久和芮乃偉離開中國去海外尋求適合他們的發展之地。至于他們為什么執意要離開，現在再翻起那些塵封的往事已無多大意義。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從踏出國門的那一步起，已給他們自己選擇了一條也許豐富卻絕對坎坷的人生之途。而且，做出這種重大選擇時，他們都已不再年輕，退路幾乎已不存在，無形中還增加了不少因年齡所帶來的在外生活壓力。流浪的路途如何難走不好形容，但多年來像他們這樣的強九段鮮見有步他們后塵的，也許即可從中窺見一斑。如果他們不出去會怎樣?其實也不會怎樣，國內像他們這樣的所謂"中堅棋手"多的是，依他們夫婦的實力，他們絕不會混得很差。

江鑄久和芮乃偉的經歷如此獨特，以至于他們有了"圍棋吉卜賽人"的稱號。和那個飄泊不定、歷盡風塵的民族聯系起來，其本身也清楚不過地道出了他們那一路遠非牧歌式的浪漫，更有風雨侵襲、霜雪嚴逼。芮乃偉到日本后，胸懷素來較為寬闊的日本棋界還是沒法接受這位"棋枰魔女"，那些在棋盤上如同小家碧玉似的日本女棋手也沒法對芮乃偉表示出由衷的歡迎。為吸引棋迷的注意，日本棋院安排了10位年輕有為的棋手與芮乃偉下車輪對抗賽，但就是不愿接納芮乃偉加盟日本女子棋界。無奈之下，他們又輾轉去了美國，去了那片被稱為"圍棋荒漠"的地方。

在美國，江鑄久和芮乃偉真像是上世紀美國西部的拓荒者。世界一流棋手的實力，卻不得不從事著最簡單的教棋工作，千頭萬緒，一切從零開始。讓美國人接受圍棋，讓他們接受兩位東方人的"布道"，談何容易!幸而當時美國還有一位同樣嗜棋如命的準專業棋手--韓國人車敏洙，使得江鑄久還能在所謂的北美圍棋大賽中一展他久蟄的棋藝。這多少對他們彼此間都是一點安慰。

有什么比無棋可下更令職業高手痛苦的呢?當江鑄久和芮乃偉越來越感到他們距離棋道的追求一如他們離故土越來越遠，就像南轅北轍一樣地背道而馳時，他們渴望下棋的欲求愈發熾烈，車敏洙已提前回國了，他們臨近40歲的年齡亦不容他們再遲疑不決，碰巧韓國棋院為改變其多年的"封閉"形象，他們才得以成為韓國棋院的客籍棋士。

以后的進程只能用"爆發"二字來形容。江鑄久和芮乃偉積聚多年的能量一旦釋放，無異于火山、地震爆發。目前，芮乃偉已獲得了韓國女流國手稱號，并和江鑄久一道打入了國手戰本戰，其中芮乃偉大勝劉昌赫、崔明勛的兩盤棋令韓國棋界震驚不已，江鑄久還連過三關闖入了三星杯本賽。韓國輿論已在討論國手戰本戰中江、芮兩人相遇時會是怎樣一個有趣的場面。

芮乃偉說，他們這幾個月的收入已足以令他們初步安定下來。他們已渡過了最初的難關，而這種難關對他們而言恐怕早已"等閑視之"。孤鴻海上來，橫池不愿顧，曾經滄海，還有什么不能"付諸笑談中"?

但他們如老農般的耕耘還得繼續下去，他們如小學生一樣的學說、學寫韓文的過程還得持續很長一段時間，說起來，他們不久將是掌握三種外語的"語言大師"了。飄泊的生涯勝過任何一所外語大學，只是他們走過的路程又有幾人能想像出其中的艱難坎坷?

1992年，江鑄久和芮乃偉兩人在東京置一碗凈水，以結同心。他們數年的攜手奔波，不見浪漫，但見心心相印的慰藉與同甘共苦的體貼。如果只是他們中的一個，相信是很難獨自在外飄泊數載而不言退的。與其說他們是圍棋界的一對精靈，真的還不如說他們是愛情國中的一對荊棘鳥。

一手捧著圍棋，一手牽著愛情，這就是江鑄久、芮乃偉飄泊生涯的最好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