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左臂

喬予惠

照片中的父親英俊瀟灑，微笑中透出剛毅；母親年輕美麗，兒女繞膝活潑可愛，其樂融融。

仔細觀察，你會發現照 中的父親左肩比右肩高。這是父親1938年在一次打日本鬼子的戰斗中，被日軍的小鋼炮彈片打成重傷殘殘所致。

當時的環境極為惡劣，父親與另外兩名重傷員隱蔽在山洞里。缺醫少藥使父親的傷口長了蛆，整整18天靠吃野果度日。多少次日本鬼子搜山的皮靴踩踏過父親隱蔽的山洞，漢奸的喊叫聲清晰可聞：出來吧!看見你們了!鬼子始終沒有發現洞口，父親他們終于躲過鬼子瘋狂、殘酷的大掃蕩，到大部隊打回來，把他們送去了戰地醫院。昏迷中的父親迷迷糊糊聽到醫生說要鋸掉他的左臂，他艱難地睜開雙眼一字一頓地說：“不!不能鋸!沒有胳膊我怎么打仗!”醫生被父親的堅強所感動，保留了父親的左臂。父親再次從死神的手中逃離并奇跡般地活下來了，只是左臂再也不能高高舉起，落下終身殘疾。

九死一生的父親經受過死亡的考驗，對死非常坦然，他不怕死，也不忌諱提到死。他曾經開玩笑地設計自己的死亡：我要是死就睡死好了，可別癱在床上拖累了兒女。并給我打“預防針”說：人總是要死的，如果爸爸死了你要堅強，頂多哭他個三天就夠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正如父親所料，他走得非常突然，居然來不及講一句話，就在睡眠中溘然長逝了。突然得令人難以置信也令人痛不欲生。就在幾個小時前還怕我冷，幫我加蓋一張毛巾被，轉眼便撇下我們獨自乘黃鶴西去了，把無邊無際的哀痛留給了我們。就在那個晚上我們理解什么叫欲哭無淚，什么叫悲痛欲絕、生離死別；也理解了父親的話：要堅強，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

父親離開我整整17年了，可他的堅強、自信永遠鼓舞我樂觀地面對困難、面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