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2.19車禍引出一段恩怨情

尹永華

凌晨車禍

1999年2月19日清晨，成都迷霧迷漫，一起交通事故發生在該市東郊的一座立交橋上。當時，一輛郊區農民的柴油卡車因天氣冷熄火，幾個農民正對著熄火的車子和車上滿載的生豬一籌莫展，不料，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猛烈撞入卡車車廂……

卡車上多頭生豬當場斃命，其余生豬因受傷和驚嚇哀號不斷。而奔馳車上所載兩人中，司機鄰坐女子當場死亡，司機因急救氣囊立即打開受到保護，被救出時有一絲氣息，但他那白胖的身軀因受擠壓已遭到重創，渾身鮮血被壓在兩頭傷豬之間。

交警人員不久即查知該駕車男子名叫劉邦時，55歲，成都工學院某系副主任，近年來從事科研開發，頗有盈利，為當地有一定知名度的人物；女子亦55歲，身份當時并不明確，但不是劉邦時的妻子。

這起事故的疑點，引起了人們的議論，于是隱伏在車禍背后的故事便顯露了出來……

小城相識

1963年春季，小城宜賓，衛生學校女生方毓文18歲，正面臨畢業，她正在工作去向問題上仔細斟酌考慮。本來，品學兼優的方毓文留在市醫院工作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她想去西藏工作，這當然很艱苦也有挑戰性。但吸引方毓文的是西藏的工資報酬。方毓文在家中是大姐，下面還有8個弟弟妹妹，父親是搬運公司的三輪車夫，母親閑在家里。這樣，不難知道，有一份較多的工資對方毓文的家庭是多么重要。而另一個讓方毓文渴望高工資的原因是，她有一個男朋友，這是她初中時的校友，低方毓文一個年級，他此時正面臨著高考，他叫劉邦時。

人們無法想象少女時代的方毓文有多么出眾，同樣也感嘆造物主居然在方毓文那樣的家庭生就了這樣一個尤物。

青春年少的劉邦時也確實由里到外具備了讓一個純真少女傾心的條件。他的家庭原本與方毓文的家庭截然不同。

劉邦時出身于一個舊時代的官宦人家，而他的生母又是父親最寵愛的小姨太。于是，幼年的劉邦時在家中極其飛揚跋扈。劉邦時后來與方毓文相戀后，曾向方毓文出示了這樣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小劉邦時兩手各拿兩塊桂花糕，腋下夾有兩塊，甚至口中還咬了一塊。而他的周圍，站著好幾位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他們兩手空空，臉上的表情既羨慕又嫉妒非常復雜，這張照片充分顯示了劉邦時那時在家中的特殊地位。

然而好景不長，曾任縣政府秘書長的父親被新政府鎮壓了，一大群異母兄弟姐妹即刻在家中翻身做了主人，劉邦時這時不僅沒有那么多的桂花糕吃，甚至吃飯也成了問題。

不過，這種日子也讓劉邦時的性格日趨堅強起來。當從前備受父親寵愛的生母撐不住物質和精神煎熬撒手西去后，劉邦時就義無返顧地搬出了家。

純情年代

方毓文就是在這個時候結識劉邦時的。那時，有關劉邦時的家庭情況，早已是這個學校人人皆知的熱門談資。劉邦時常常愁眉苦臉，而在少女方毓文眼中恰好是充滿了憂郁的氣質；那時劉邦時的性格孤僻，除了要好朋友之外，不與任何人接觸，這一切倒是增添了他身上對于方毓文的神秘感，漸漸地，方毓文發現自己每每碰上迎面而來的劉邦時，除了好奇之外居然還有臉紅心跳的感覺。這令方毓文既興奮又緊張，可那時候她并不知道這是為什么。而這種感覺，卻是那位低方毓文一個年級，正在倒霉的劉邦時那時想也不敢想的。

不久學校開展一項“以大幫小”的活動，方毓文這時第一次利用自己身為校團委委員的身份，來了一個“以權謀私”。

如果老師們當時發現方毓文對劉邦時幫助的程度，那么，方毓文毫無疑問可以當選為“以大幫小”活動中當之無愧的積極分子。方毓文對劉邦時的幫助絕不局限于學習上，女孩子的本能使她想盡可能地在生活上幫助劉邦時。當然在那個時代這只能是偷偷摸摸進行的。她用父親給她的少得可憐的零用錢給劉邦時買幾顆糖果，趁劉邦時不注意放進他的書包里……而劉邦時在以后的歲月里尤其不能忘記的是一個周日，方毓文小心翼翼地拎來了一件用手絹扎起來的東西。

劉邦時那天第一次大膽地看著方毓文，只見她輕輕打開那方碎花手絹，露出一個小湯碗，立刻一股久違的香味撲鼻而來，那居然是一碗雞湯，里面還有幾塊雞肉。原來方毓文父親最近加班幫一家工廠拉建筑用磚，因為磚裝得太多，拐彎時不小心車翻了，方父受傷被送去住院后工廠送了只雞，方毓文給父親燉雞湯的時候，想到平時少人照料瘦弱的劉邦時，就悄悄地盛了碗雞湯帶來。

劉邦時是和著眼淚喝那碗雞湯的。那一刻，這個少年在心里發誓如果將來娶了方毓文，一定會矢志不渝地愛她，對她好。

方毓文考上市衛校之后，劉邦時考上了市重點高中，方毓文所在的市衛校每個月有少量的補助費，雖然方毓文的家庭也非常需要補貼，但是，她首先想到了劉邦時。

劉邦時在方毓文的關心和資助中度過了高中的前兩年，方毓文從其中得到的快樂和滿足更是難于言傳。

再后來方毓文決心去西藏工作以便得到較高工作報酬，在很大程度上也和這種內心感受有關系。當然，那個時候方毓文對她和劉邦時之間愛情的充分信任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方毓文去西藏前夕得到了一筆安家費，她把這筆費用像以后在西藏工作的工資一樣分做兩半，一半留給家里，一半交給劉邦時，讓他自己安排好生活。

這時的劉邦時已今非昔比，他的成績優異，性格也開朗起來，這吸引了不少同學的目光，女同學都樂于和他交談。

在這些同學中，有一個叫孫婷的女同學最和他談得來。在劉邦時的感覺中，方毓文像姐姐甚至像母親一樣關心照顧他讓他有溫暖感；而和孫婷交往使他有一種男子漢的感覺。

現實思考

1993年春，“下海”成為使用頻率最高的一個詞匯，大學應用物理系副主任劉邦時以他的聰明和敏銳，幾乎同時注意到了兩件事情。一方面當時社會上不少企業及老板手里有資金卻缺少項目；另一方面系里不少教師手里有項目卻沒有資金。劉邦時瞄準這個機會，先抓了一個項目，再吸收了一部分資金，然后滾雪球般的逐漸擴大，終于也算是成功的“下海”之人了。

劉邦時這時是既有知識，又有金錢，副教授的身份又使他斷然不同于普通生意人。他捐資扶貧，常有驚人的社會活動。很快，他成了報刊、電臺、電視臺的常客，成了全省的知名人士。

而此時的方毓文也早從西藏回到內地。她和劉邦時結了婚，在市內一家企業的衛生所任所長。西藏的經歷使她的性格堅強，工作更能吃苦。衛生所的工作分外忙碌，她常常在休息日和夜間加班，常常忙得連女兒都顧不上，更不要說照顧好劉邦時了。一天夜里，兩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看電視新聞綜述中克林頓的誹聞時，方毓文說：“克林頓這小子真沒良心，希拉里這么好的妻子，他還這樣。”劉邦時則說：“希拉里忙得要死，根本顧不上家庭，哪像個妻子?克林頓也是男人嘛。”這話說完，兩人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都默不做聲了。

終于有一天劉邦時應家鄉小城之邀回去考察投資，沒想到飯桌上陪酒的居然是老同學孫婷。

酒桌上，孫婷沒有問劉邦時如今的生活狀況，只說了句：“三十年了，我可一天也沒有忘記你啊。你還記得我嗎?”一句話讓劉邦時想了不少。

幾天的考察全由孫婷陪伴。孫婷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勾兌在一起，對劉邦時百般體貼呵護，而這，正是如今的方毓文不能提供給他的。這不就是久違的家的感覺嗎?這種感覺最終在孫婷身上得到，這超出了劉邦時的想象。孫婷已從小學教師的工作上退休，丈夫也在幾年前病逝。她沒有方毓文的忙忙碌碌，更沒有方毓文的說一不二，性情溫和地和劉邦時回憶過去，展望未來……

劉邦時在心底又一次比較了方毓文和孫婷。方毓文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支持他、愛他，然而，事實上，“我也愛她嗎?”劉邦時這樣問自己。

而孫婷當年知道劉邦時和方毓文關系后哀怨的眼神，三十年后對自己體貼入微的照顧，這些，都是劉邦時在心底渴望的。

最終自然是方毓文知道了這件事，她平靜地找到劉邦時和孫婷同居的房子。本來兩個女人談得很平靜，然而劉邦時回來了，他顯得十分慌亂。方毓文平素最看不起劉邦時遇事慌亂和不沉著，這時就忍不住嘲笑了丈夫幾句，也算發泄一下情緒。然而特殊環境下的劉邦時不再是家中的劉邦時，他立刻回敬了方毓文幾句，這讓方毓文怒從心起，便在劉邦時的新窩里一通打砸，大鬧一場……

當夜，劉邦時即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帶孫婷去外地躲一陣子。

第二天凌晨，劉邦時帶孫婷去機場的路上便出了車禍。

方毓文知道車禍后一點也沒有幸災樂禍。她對筆者說：“也許我那天不該鬧，也許我不鬧會好些……”

劉邦時躺在醫院里急救，方毓文堅決不去看他。她說，這樣更有助于劉邦時的恢復。

也算尾聲

這件事發生后，一時間使成都市民議論紛紛。議論的中心很快集中在對劉邦時的譴責上。當時劉邦時還住在醫院里，成都經濟廣播電臺家庭熱線節目就此事件展開討論。

討論熱線開通的當天晚上，聽眾的來電保持著對劉邦時的憤怒譴責，所謂“忘恩負義”、“陳世美”等等詞匯不絕于耳，主持人韓小姐為了讓聽眾態度客觀一些而熬費苦心。

然而，第二天的熱線開通后即風向大變。先是有聽眾問主持人：劉邦時為什么想要離開方毓文？然后有聽眾問方毓文像不像一個妻子？后來一個聽眾問方毓文當初到底是愛上劉邦時還是同情劉邦時……

后來針對方毓文的火藥味竟然越來越濃，這讓韓小姐招架不住了，韓小姐后來請來了家庭問題專家。專家說，方、劉的感情問題目前不可能討論出一個標準答案，它留給人們更多的價值在于對感情和婚姻的思考。

這個事件和故事結束了。然而，社會上還有多少同樣的故事沒有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