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新平
打開資本市場,一個造就新的經濟巨人、企業王國和真正億萬富翁的機遇已經降臨王冉說他的目標就是要幫助那些渴望成功的企業家,抓住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巨人集團轟然倒地。悲劇已經發生。下一場悲劇的主角將會是誰呢?
曾經采訪過許多已經功成名就的企業家。他們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曾跟我說過大致相同的話:
我的公司銀行負債幾乎等于零。我經營得很好,有穩定的收益。公司所有的研制開發、項目投資,都依靠我們的自有資金。因為我們效益好,名聲在外,所以,一聽說我們要上馬某個項目,銀行都呼哧帶喘地跑來要給我們貸款。我不要,堅決不要。經營不好、沒有錢的企業才向銀行要貸款哩……
這么說著,就躊躇滿志地環顧四周,臉上是一副很驕傲的神情。
我聽了,很受感染,對他們敬佩得不得了。將緊趕著要為他們提供貸款的銀行拒之門外,該具備何等的自信、實力與何等的氣魄!
真是了不起的企業家!
說真的,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我覺得,大多數人的想法或許都會如我一樣。
可后來我就不這么想了。那是因為采訪王冉。
因為王冉給我講了個故事。王冉的故事是關于史玉柱和巨人集團的—
1996年底,聲名顯赫的巨人集團陷入深重的財務危機。巨人大廈被迫停工,生物工程由盛轉衰,集團資金周轉不靈,最后釀成轟動全國的“巨人風波”。直到目前,巨人集團依然在極度痛苦的困境中掙扎。
巨人危機的直接導火索是巨人大廈工程。當初,史玉柱構想中的巨人大廈僅僅高38層,但由于種種原因,一改再改,由38層到54層,再到64層,最后確定為氣吞山河的70層。這70層的巨人大廈按預算需投入約12億元資金,對巨人集團,是一個很難承受的天文數字,如果沒有投資銀行作為強有力的后援,肯定會有種種后患。然而,史玉柱卻沒有向銀行貸款。當時,巨人6403漢卡在市場上相當紅火,銷售額翻跟斗一樣地往上漲,一年的回報就達到5000萬元。靠賣樓花也已籌集了一億多。不久,巨人集團上馬的生物工程又一炮打紅,占領市場后不足半年,就躍上其鼎盛期,日進斗金。這些都可以用來支持建設中的大廈工程。
史玉柱當時就是這么想的,也這么做了。但后來的情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大廈在施工中碰到斷裂帶,需打進巖層30米;又先后兩次遭遇發大水,建好的地基統統被淹。如此一來,預算便大量增加。
僅地基一項,巨人集團就投進一個多億。這時,賣樓花的錢用完了,就從生物工程產業大量抽調資金。由于抽調太狠,造成巨人的生物工程因過度貧血,出現嚴重萎縮,所能提供的資金幾近枯竭。而巨人的電腦軟件業因為內部管理乏力,財務極度混亂,幾乎在瞬間即瀕于癱瘓邊緣。到此地步,史玉柱與巨人集團的最后靠山就只剩下銀行了。但集團與銀行相距遙遠。平時除了存點錢或資金走賬之外,集團與銀行沒有任何信貸關系。此次,因情勢所迫,突然要去建立這種關系,而且貸款量巨大,難度當然也就很大。從來沒有跟銀行打過交道的史玉柱硬著頭皮向人討貸款,其效果,可想而知。
當社會上沸沸揚揚地傳言巨人破產后,人民銀行總行曾派出一個工作組到珠海檢查,想看看銀行到底損失了多少錢。工作組檢查之后才發現,巨人集團竟真的未向銀行貸過一分錢。
實際上,巨人大廈在危機降臨時,也只需投入1000萬資金就可以重新啟動起來。大廈一旦開工,眼瞅著一層一層往上蓋,人心就會穩定下來。再支撐幾個月,經過改造后的生物工程產業又將產生可觀的利潤……
危機到此自然可以化解。
然而,史玉柱當時缺的就是那1000萬。對于一個滾動資產已超過5個億的大集團,1000萬確實是筆小數。但這筆小數卻最終摧毀了巨人大廈,摧毀了巨人集團。如果能夠在緊要處獲得來自銀行的資金支持,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一個擁資5億元的集團公司竟被1000萬元逼上了絕路,其悲壯是不言而喻的。從我的角度來看,在一定的包括項目融資等手段在內的專業資本運作下,巨人的困難完全可以消除,巨人集團也完全有可能重新成為中國民營企業中一位誰也不敢小覷的巨人。當然,從銀行貸款也好,從資本市場融資也好,都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需要準備和積累。企業應該永遠都在最不需要外來資本的時候,開始建立自已的融資渠道,開始同銀行家對話。這樣,在確有融資需求時,方能招之即來,左右逢源。可以說,巨人的轟然倒地給所有的企業家都提供了一種前車之鑒:企業的金融戰略必須與企業的發展戰略同步推進。忽視金融市場的企業家任何時候都只是一條腿走路……但如今的問題卻在于,巨人倒地決不是我們所能聽到的最后一個悲壯的故事。我不知道,下一個類似的故事將會發生在誰的身上。”如果我們成功了,就請人們為我們這些迎頭趕上的人祝福;如果我們失敗了,成為又一顆鋪路的石子,就讓我們為那些繼續鋪路的人歌唱!
王冉是個講故事的高手。他用講故事來闡釋他的觀點、思想,并讓聽者認同。
譬如境外融資,本身是一個相當復雜、很難操作的資本運作手段,但王冉卻能輕而易舉地將境外融資說得清楚、透徹。在很多場合,他都講過同一句話:境外融資的實質就是通過對適當的企業進行適當的分析、適當的整形和適當的包裝把企業變成一個適當的故事,再選擇適當的時機和適當的渠道,把這個故事講給適當的聽眾。
這講故事的人當然是王冉。
王冉當然不只講企業的故事,也講別的。
1988年,王冉在美國明尼蘇達州的馬卡力斯特文理學院讀書時,正逢漢城奧運會,他躲在一間地下室里,一邊看電視直播,一邊為《中國青年報》寫了大量的奧運隨筆。文中,他講述了許多有關奧運的故事。奧運歷史上一個個曾經的人物,一次次曾經的事件,都被他的生花妙筆演繹得多姿多彩……
王冉說。
我突然就想起了以前采訪過的那些企業家所作的表白。在他們的意識里,好像借了銀行貸款,就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情。他們對自己的實力無比自信。但是,史玉柱的巨人集團,無論在規模、效益和影響上都不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差。巨人集團的不幸難保某一天不會出現在他們身上。
我不禁為他們感到擔憂了。
我想,如果有合適的機會,我得將王冉的故事再講一遍給他們聽。我要告訴他們,有意或無意地疏離金融市場,絕不是一種明智之舉。該好好地學一學資本運作了。對于他們,這實在是一門需要立刻補上的新課。
其實,作為一個講故事的人,王冉本身就是一個長長的故事。他中學就讀于北京實驗中學,他的各種頭銜如果印在名片上,可以排成長長的一行:學通社社長,校學生會主席,校報主編,校交響樂團指揮……高中時文理科分班,他分在理科班,但他對文科興致很濃。所以,每當文科班上歷史和地理課時,他就搬張凳子去聽課。這種跨班上課,在實驗中學是絕無僅有的。
1986年,王冉獲得了一個機會,去夏威夷的潘納湖中學讀高三。那年王冉17歲,懷里揣著100美元,就去了美國。在夏威夷,王冉除了致力于功課,一有空閑就埋頭寫作,寫完了,就一篇篇地往國內發。因為他是北京學通社的第一位駐外記者。
1987年夏,王冉考入馬卡力斯特文理學院。在那里,他廣泛涉獵數學、經濟、政治、音樂史等課程,極大地豐富了自已的知識結構。
大三時,王冉轉入哈佛大學經濟系。
讀大學,王冉面臨的問題之一是必須自己打工掙學費。這與在潘納湖中學不同,那時是屬于中美雙方的交流項目,由校方支付學習及生活費。讀大學他就得完全靠自己了。他曾經為人遛過狗,后來覺得一個大學生牽著一條或幾條狗在街上溜達有點不務正業的感覺,有時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就跑到學校的公共關系和新聞辦公室打工,干些起草新聞稿和召集新聞發布會一類的事情。他干得很優秀,收入也很穩定,并且穩中有升,開始時每小時4.75美元,后來就增加到了每小時6.251美元。
大學畢業后的前兩年,王冉先在波士頓康納斯出版公司打工,在經濟部做經濟模型和數據管理。不久又轉到一家名叫考波力的房地產公司。在考波力,王冉得以近距離地觀察美國的房地產業及與之相關的經濟制度和資本運作,并作了房地產與股票業的專題研究,力圖探索兩者之間的必然聯系與內部規律。因為這種研究,王冉最終將目光轉向了金融業。
1993年,王冉重新考回哈佛大學,入商學院,攻讀MBA。
在哈佛商學院,王冉的驚人之舉是以一個在讀研究生的身分,參予策劃、組織了第一屆亞太經濟展望會,并任組委會學術演講人委員會主席,負責各國到會演講者的演講專題并組織相關的研討活動。
這一次的展望會組織得相當成功。韓國前總理、各國駐美大使都參加了。此后,這種展望會便成了哈佛的一個傳統,一年一度,堅持至今。
1994年,王冉到設在香港的美國高盛投資公司實習,為將來的回國作準備。這一年的秋天,王冉回到北京,走訪、調查了許多公司、企業。有感于中國企業產權改革的勢在必行和中國與國際金融市場奔流相匯的兩大趨勢,王冉聯合幾位同道,注冊成立了東方華爾金融咨詢公司,其核心業務就是幫助中國的企業及項目融通資金。僅僅過了一年,東方華爾就為國內的30多家企業提供了境內外融資服務,總融資額達8000萬美元。近兩年,其融資額更是突飛猛進。究竟有多少企業和企業家受惠于王冉和他的華爾公司,王冉說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除此,王冉還在《中國證券報》上開辟“華爾街觀潮”專欄,系統地為中國讀者介紹美國華爾街的新的金融思維、金融服務;同時,也在《金融時報》《新聞報》等報刊上撰寫了大量有關資本運作的文章,在理論上呼吁并推動中國新金融秩序和規范的早日建立。
中國的金融市場剛剛發育,王冉工作的難度顯而易見,問題也隨處可見。如企業之間的兼并和收購。有人剛剛在股權交易中獲利,更多的人便聞風而動,表現出很大的盲動與非理性。王冉談起一件事。不久前,他接觸了一家上市公司。其主導產品是一種夏季飲品。這家公司有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想在兩三年內在全國收購100家左右的同類企業,擴大再生產。“他們的發展目標極不明晰。因為他們的產品現在所取得的成功有明顯的階段性的特點,而且與當地勞動力偏低有顯著關系。如果收購100多個廠,就不可能在長時間內保持市場優勢。收購,等于給自己挖了個坑,然后再自己跳下去。所以,我們的企業應該從本身戰略入手策劃收購方案。國外在談到購并的時候,講的最多的概念就是互增值效應。即收購對企業自身是否能夠帶來可以量化的實際效益。一個企業只有在確認了他們的購并確有價值之后,我們才能從專業的角度看購并能不能真正實現。”王冉說。
有一次,王冉為一個大橋建設項目做融資。按照項目公司提供的資料一核算,他發現設計中的車流量太高。即使24小時不間斷收費,每分鐘的車流量也達到20輛,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他打電話詢問,對方說:“你看怎么好就怎么算吧!”王冉一聽,對從業者如此的不負責任大感失望。他立刻就放棄了。
由此,王冉深切地體味到,要在中國建立完善的資本流通體系,決不會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知道自己還有很漫長的一段路要走。
“中國的資本市場正在打開,一個造就新的經濟巨人、企業王國和億萬富翁的機遇正在降臨。我的目標就是幫助成就一批真正的富翁。”王冉說。
“于是你自己也就成了一位富翁。”我說。
“那是題中應有之義。”王冉說。
“如果你今天的努力歸于失敗呢?”我問。
“我考慮過這一點。因為中國的資本、金融市場畢竟剛剛形成,也有其內在的特殊性。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存在。所以,我只能說:如果我們成功了,就請人們為我們這些迎頭趕上的人祝福;如果我們失敗了,成為又一顆鋪路的石子,就讓我們為那些繼續鋪路的人歌唱!”
王冉似乎不太像是在回答問題,更像是在做詩了!
對于王冉所談的資本運作,對于掉期、期權、杠桿結構、后償債務、有限追索權融資等等專業概念,我到現在還是腦袋發脹,離融會貫通相差尚遠,但至少有一點我是清楚的:王冉明白自己正在從事著怎樣的事業,他知道自己的目標,他正在向著這個目標走去。西方有一句諺語:Ifyoudontknowwhereyouaregoingyouwillendupsomewhereelse.直譯過來就是: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你最后肯定去了別的地方。我覺得這句諺語里提出的問題,在王冉身上當然是絕不存在的:因為自始至終,他都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