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煜
在湖南省隆回縣,有一群孤兒渴望知識、渴望陽光,可家貧讀不起書;那一雙雙求知的眼睛里有好多無奈和失望。
在隆回天壁,有一個老師月收入不足500元,然而他拿出全家積蓄辦了所不收學費,還供學生吃穿的學校。兩年來,他積蓄用光還負債累累。為了學生,他咬了咬牙去醫院賣血。在北京,團中央第一書記李克強今年2月獲悉此事后,立即批示“請共青團湖南省委落實情況,若屬實,請基金會解決”。
一個單純的念頭,一群窮孩子有了免費讀書的機會
天壁的失學兒童不敢相信,他們終于有了免費讀書的機會。
天壁的鄉鄰有點懷疑,孩子上學不用交錢,天底下有這種好事?
天壁的老師也很疑惑,這陳征東,是發了瘋,還是著了魔,每個月工資不足500元,吃飯都成問題,為什么還張羅著辦所不收學費的希望學校?
陳征東,這個30多歲的年輕教師,什么話也沒說,他一個心眼兒要在天壁這個國家貧困縣中的貧困鄉辦所希望小學。這是1996年的秋天。
天壁,山陡嶺峻,地偏人窮,在家鄉從事成人教育的陳征東,走村串戶,目睹不少兒童失學后南下打工,心里很不安。于是,他和妻子王秀英商量想辦所不收學費的學校,專門招收特困學生和殘疾兒童。王秀英二話沒說,贊成丈夫的義舉,因為她心里也認為丈夫說得對:“人生在世,要做點好事。”于是,陳征東和妻子王秀英緊鑼密鼓地開始了辦學行動。
他們拿出了自已平時省吃儉用的6000元錢。沒有教室,他們租;沒有課本,他們買;沒有教材,他們在縣內各學校一本本地湊。一番奔波后,學校終于建起來了。
但別人都不相信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不相信天壁有這樣啥都不圖、拿著錢往外扔的傻瓜,大家都不愿送孩子來,怕是騙局。
陳征東沒有氣餒,他想,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做點工作,一定會有人來讀書,畢竟在隆回渴望讀書的人太多了。于是,陳征東逐一到特困生和殘疾兒童家里去“勸學”。“去一次,你不信,我三趟、四趟往你家走,你該會感動吧”,陳征東抱定了一顆一定要拉回失學孩子的決心。這年8月,他在烈日下跑了3000余公里,走了40戶人家。
很快,人們改變了看法。
1996年秋天,他招進了母親早死、父親長年臥病的徐愛娥、徐愛平兩姐弟,招進了身世不明、被一對殘疾夫婦收養的向金娜和啞巴少年羅桂花,招進了弱智少年李強國、鄒助田……一共免費收了22名學生。而且還按國民教育教學要求授課,辦了一個復式教學班、一個特教班。
1997年春天,隆回縣不少經濟困難的學生家長都要求來這所不收費的學校讀書。這下陳老師犯難了。“這么多人,怎么辦?”他很同情這群孩子的遭遇,但教室太小容不下這么多人,可最后他還是收了8名失學的孤兒。至去年底,他招收了30個學生,年齡最大的20歲,最小的10歲。
少年強則國強,賣血也得讓孩子們免費讀書
對于一個月收入不足500元的家來說,要負擔30個孩子的學習費用,無異于上青天。
可陳征東不畏難,他相信辦法總比困難多。沒有書本,他爭取社會幫助。隆回縣有關部門大力支持他的義舉,縣新華書店為他捐了一批書本;縣教委資助孩子們一些作業本。沒有教師,他和妻子兼職干,還自費聘請兩名代課教師。
然而,他很快遇到了難題。這些學生家里窮,沒有飯吃,沒有菜吃,一個個面黃饑瘦。一天上課時,他發現學生王紅英老揉眼睛,便問她眼睛是否不舒服?她紅著臉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老師,我幾個月沒吃油了,看黑板上的字很模糊。”陳老師鼻子一酸,下課后立即買來肉,讓妻子做好叫全體學生去他家里吃。從此,他每隔一星期,便讓學生打一次“牙祭”,吃回葷菜。因為他知道,很多學生家里窮,缺米少菜是常事。于是,孩子沒米吃了,從他家拿,沒菜吃了,陳征東叫妻子特意做些好菜。“絕不能讓孩子餓著上學”,這是陳征東夫婦共同的心愿。半年后,他發現家中所有的積蓄都用光了。因沒錢發工資,代課老師也走了。咋辦?“學校絕不能停辦,絕不能讓孩子們再流失。要餓就餓自己吧!”他下了決心的事絕不能半途而廢。
可是,陳征東空著肚子上了兩天課后,竟暈倒在課堂上,學生一個個泣不成聲。妻子王秀英扶他回家,從鄰居家借了兩碗米飯,陳老師吃了后,又走上了課堂。
節衣縮食,省吃儉用,顯然不行,于是陳征東開始走上貸款辦學之路。一年來,他已負債2萬余元。
這時,有親友開導他:“現在都啥時候了,還這么傻,圖個啥。”面對勸他去淘金的親友,他輕輕說了句:“梁啟超說過一句名言,‘少年強則國強啊!”開弓沒有回頭箭,陳征東決意辦好這所希望學校。可憑一個人的微薄力量義務辦學,何其難也。去年10月,天壁流行感冒,陳征東招收的孩子也不幸染上。“要治這群孩子的病,得幾百元錢呀!”陳征東心里暗暗著急。“家中早沒錢了,借,一下子又借不到,如何辦才好?”他一夜無眠。第二天,他講完課后,瞞著妻子和心愛的孩子到縣城賣血去了。
賣了300CC血,換來400元錢后,他領孩子們上鄉衛生院治感冒。孩子們望著老師那張蒼白的臉,仿佛明白了什么,一個個抱頭痛哭。
懂得愛,有情感,陳老師比爸媽還好
學生年齡差別大,性格和習慣迥異,智力和基礎參差不齊,為了讓學生留得住、學得好,陳征東夫妻倆可謂費盡了心血。學生中有人從小缺乏愛和溫暖,有的在社會上長期受歧視,性格壓抑、內向、怪癖。教學經驗豐富的陳征東心想,教育學生懂得愛,有情感,比教會學生學這學那更重要。愛,才能使人有責任感,有使命感。他不厭其煩地做思想工作,通過講名人名言、開主題班會等形式啟迪孩子的心靈。18歲的顏毛撿,因腿殘疾導致心理上有缺陷,上課愛把腿架到其他同學凳子上,下課愛坐到桌子上,同學提意見,他動不動就說要殺了某某,弄得大家都不愿與他在一起。陳征東一次又一次做他的工作,并將培根的名言“缺乏真正的朋友是最純粹最可憐的孤獨;沒有友誼的靈魂不過是一片荒野……”寫在一張紙上,作為顏毛撿的座右銘。通過不斷的教育,顏毛撿變好了,聽說陳老師家斷糧了,他特意上山挖幾根竹筍,說什么也要送教師一根。有時他還幫助其他同學,做了不少好事。
陳征東還特意舉行主題班會,在黑板上寫上“我們應該怎樣挺直腰桿做人”,讓學生們開展討論。然后又將巴爾扎克的名言“苦難對于人生是一塊墊腳石,對于能干的人是一筆財富,對于弱者是歷史深淵”寫成條幅,懸掛在教室里,以此激勵學生自強自立。
陳老師關心孩子,孩子們也很愛老師,他們不知從哪兒獲悉陳老師賣血為自己治病的事后,發誓再不能讓陳老師這么做,于是這群十三四歲的孩子密謀南下打工。
可“南下行動”計劃很快被陳征東知曉,陳老師一個個找他們談心:“孩子,你們還小,學的文化不多,是賺不了錢的。我之所以辦這所學校就是想讓你們多讀點書啊!要去找工作現在還太早呀!”老師語重心長的話打消了渴望知識的孩子們南下的念頭。
但孩子們不想讓陳老師為了自己再受苦。他們從電視上知道有個“希望工程”可以幫助失學兒童,知道團中央管這事的叔叔姓李。于是這群孩子瞞著老師給團中央書記李克強同志寫了一封長達5頁的信。處境艱難的孩子們告訴“李叔叔”自己想讀書、一定讀好書,但沒錢讀書的無奈。他們還發自內心地感謝好心人陳征東老師。
看完信,李克強書記感動了,立即在信上批示“請共青團湖南省委落實情況,若屬實,請基金會解決”。
今年2月,共青團湖南省委的同志和筆者來到了距隆回縣30余公里的天壁片。迎接我們的是一群衣衫破爛的孩子,他們怯生生的眼光中閃爍著驚異。我們走進特教班,十來個高矮不一的孩子有的聾、有的啞,令人心疼,但他們的課桌上擺著小學一年級二冊語文教學課本,書本上寫滿了課堂筆記。走進復式教學班,20來個學生課桌上擺的課本竟不一樣,有小學四冊、六冊、十二冊三種課本,隨意要他們做幾道題,他們竟也做得對。
下課后,我們與這群怯生生的孩子交談,得知他們有的家距學校竟達一二十公里,最近的也有四五公里遠。為了求知,他們每天六七點鐘出發,九點鐘都能準時來上課,很少有人遲到。當說到陳老師時,一位學生說了句“陳老師比爸媽還好”,話剛落音,全班學生都哽咽著哭了。
離開“希望之星”,太陽從云層里爬了出來,陽光撒在每個人身上。
開“希望之星”,太陽從云層里爬了出來,陽光撒在每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