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達
學生必讀書制度在高校已經建立了好幾年,據說反響也很不錯。“改革傳統的單一專業教育,切實對學生進行全面的素質教育,尤其是加強學生的科技素質教育和人文素質教育,提高學生綜合知識水平和道德修養水準,并在校園內形成勤奮讀書的良好氛圍。”噫!一規之立,而可收如斯之效,功莫大焉。
新得某大學《學生必讀書導讀手冊》一冊,本著對素質教育和讀書氛圍的巨大熱情,當下細細品讀一番。
必讀書目:1.《鄧選》第三卷、2.《從鴉片戰爭到五四運動》、3.《現代科學技術基礎知識》、4.《中國文化概論》、5.《共產黨宣言》、6.《子夜》、7.《論語譯注》、8.《紅樓》、9.《三國》、10.《水滸》、11《西游》、12.《西方的智慧》、13.《悲慘世界》、14.《回答未來的挑戰——羅馬俱樂部研究報告》、15.《科學發現縱橫談》、16.《什么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就書目而言,倒也遍涉各個門類學科,于是翻至必讀書題庫,信手拈來幾題:
《紅樓夢》
“有名的烈貨,臉酸心硬,一時惱了,不認人的?!笔鞘裁辞闆r下說的?
“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說他不過?!笔钦l對誰說的?
到了《西游》,出題更加如魚得水:
王母娘娘是玉帝何人?
天竺國公主為哪路妖精?
黃眉怪是哪路妖精?
觀音座前青毛獅子下凡成了哪路妖精?
另外:
《悲慘世界》中,割風是女修道院內唯一的男性,為了避免被修女撞見,他在身上何處系著搖鈴?
試問,知道何處系了搖鈴,與體會雨果的人文主義精神有何聯系?
因之想起前兩天看到的一則新聞:在一次語文考試中,出的題目是用李大釗的“釗”組詞。
“釗”組出了詞來,是不是就證明了這個學生的語文水平已臻一流高手的境界?
我們教育制度的通病,就在于把一切簡單化。以幾道試題(姑不論質量如何),幾張試卷去衡量一個人,正如用傳球成功率的百分比數字去形容大力神杯的決賽,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應試教育中,我們不得已用了分數來評判(毀滅?)一個人,它的缺點日見彰顯,于是,素質教育閃亮登場。
一句“素質教育”,大家都忙不迭地設立起必讀書“制度”,好像沖了這幾個不見得影響畢業的學分,那些“九三學社”(早上九點起床,下午三點睡覺)的成員就會一頭扎進圖書館,日以繼夜地博覽群書了。好像一朝作完試卷,大家通通談吐風雅,學識淵博,盡成一代大家。好像“讀書”的全部意義就在這十幾本薄薄的書里。
另一個問題在于:這些書之所以成為大學的必讀書,而不是初中的,高中的,是因為在這之前,學生們沒有讀過它們。不是不想讀,而是不能讀。一道獨木橋橫亙在前,逼得學子們只能扔掉一切,全力和五門功課奮戰,過得橋來,再去集中精力一窩蜂去惡補“必讀”之書。學生們就是流水線上的產品,在何處該裝什么零件都是規定好的。高中時萬不能裝上那些“必讀”的“雜”書,那是在大學這個流水階段該裝配的。于是,一個個整齊劃一,符合“規定”的產品被生產出來了,然后推向市場。至于產品的質量當然也是有保證的。質檢員就是那一張張試卷。
這就是我們的摩登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