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兵

一米之外,瞅不見對方。原以為這樣的天氣會“鳴金”收兵,可排長說這種天氣下訓練更能出戰斗力,新兵連排長的話跟皇帶的圣旨差不到哪去。于是我們在風沙中接著訓練,班長此刻咋咋呼呼,讓大伙閉著眼睛搞單兵訓練。王二強被叫出隊列,在班長的口令下閉著眼齊步走,走了一陣,王二強向班長報告,說他的腳下簡直就不是地,盡是黏糊糊的,根本就邁不出75厘米的標準步伐。待風沙停住,大伙一看,差點沒笑死,他竟一個勁地走進了操場邊臨時挖的露天廁所的糞坑里,可他仍一動不動目視前方,中指緊貼褲縫,完全是標準的立正姿勢站在糞坑里。就為這事,二強受到的表揚逐步升級,從班長、排長、直到連長,事情鬧大了,后來團長也坐著他心愛的吉普車到訓練場,當著我們大家的面,肯定了王二強的行動是一切行動聽指揮的行動。那天團長很是來情緒,發表了即興演講:“我當新兵那陣,也遇上這這么檔子事,那是練匍匐前進,趴著不動時,下頜底下是一堆鮮噴噴的牛屎。戰場上,別說牛屎、糞坑,就是火坑也得往里跳。”這一下王二強成了新兵連眾所周知的新聞人物,走起路來更加正兒八經,就連拐彎也是一點都不打折扣的直角。我見了他那副神氣活現,氣不打一處來:“牛個屁,不就是在糞坑里站了一會兒,倘那天班長叫我出列,出名的還是你王二強?”

緊急集合

信號彈升空,警報聲響起,緊急集合。

新兵連就是新兵連,新兵最怕緊急集合。那陣子,今晚緊急集臺,明晚緊急集合,1個月不到,營里3次連里5次排里12次,逐級視為絕招似地加碼,拿連長話說,現在玩的就是心跳,當兵的也不例外。

一遇緊急集合,我就埋怨爹媽沒給我多生一條腿,多長一只胳膊,每次我都覺得手腳不夠用,最后一名全被我包了。連長的怒斥,排長的“噴頭”,我都聽得麻木了。

不能這樣“最后”到最后,弄得形象不佳,將直接影響我這新兵下連。笨鳥先飛,明擺著嚴峻的形勢,很慶幸我終于想到了法子。當晚熄燈后,我悄悄地披掛好全身裝備,被子卷起來,一邊坐著,胸有成竹地等著,思緒悄悄地放飛了:以往連長講評,我把心吊到嗓子眼兒,這次大可以把心放到肚里聽表揚:“第一名,續豐收!”一小時過去,兩小時過去……到天亮都沒等來緊急集合的號聲,后來通訊員透出內部消息,連長本來是要拉警報的,可他一覺睡過了頭。我整個泄了氣,第一次玩招虛的,就走了麥城。

唱歌

假若讓毛阿敏、張學友之類的一流歌星和我們當兵的在一起唱歌,我敢打賭,沒有人會聽他們的,因為他們的歌全被兵歌壓住了,說明白點,兵們唱歌不是唱而是吼。

那陣子天天學唱部隊歌曲,革命歌曲,比如《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學習雷鋒好榜樣》《戰友之歌》《打靶歸來》等等,那盡是革命傳統。大家唱得臉紅脖子粗。“叫你唱你就唱,忸忸怩怩不像樣”“一二三四五,不唱就是二自五”,實打實地唱得沒商量!當兵嘛。說來也怪,平時不屑一唱的部隊歌曲到了百人大合唱的時候,那陣容那氣勢是百分之百的“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昧道。部隊就是部隊不是酒吧。倘若逢上看電影開大會,打起“拉歌仗”來,精彩極了。那聲音準超過噪音的最高分貝,那場面排山倒海,氣吞山河,絕非“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可企及。

人常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可我不能,這些故事像陳年老醋般的,時常在我心里泛出醇香,怪不得當過兵的都說:“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會感到后悔。”

(作者通聯:河北懷來52973部隊政治部宣傳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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