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過經濟生活

張志雄

“在你的整個一生中——從搖籃到墳墓——你都會碰到經濟學的嚴酷真理。作為一個選民，你不得不對通貨膨脹、失業(yè)或保護主義等問題作出決策，而這些問題只有在你掌握了經濟學的初步知識后才能夠理解。經濟學不會保證你成為一個天才，但是，沒有經濟學，你簡真非吃虧不可。”

面對經濟學大師薩繆爾森的這番話，80年代的中國人和今天的中國人定會有不同的感受。在80年代，你也許會為中國市場經濟的前途吶喊論爭，卻難以想像一旦市場經濟真的來臨，你的具體生活和周圍的人將會如何變化。而今天，你過去最要好的朋友正在忙于發(fā)財——不管他真的發(fā)了沒有；你在學校里不屑一顧的某人突然成了你不得不曲意逢迎的投資者；而你也忽然意識到似乎應該了解和注意一下上海或深圳股市的行情……定神想一想，我們的生活已經越來越“經濟化”了。

不要說“從搖籃到墳墓”，設想你呆在自己家里的一個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吧。你吃著晚飯，回想下午和老板（領導）的激烈爭論（哪怕是“腹誹”吧），為了你們的刊物更好賣或者貨物更好出手。也許你還會想這場爭論會不會使自己失業(yè)，如果失業(yè)了又該怎樣重新求職；而這時妻子正在嘮叨著糧食漲價漲得太快，接要她嘀咕著你為什么老不同意為4歲的女兒買架鋼琴；你不得不重復聲言孩子已經在學國畫學英語學跳舞學體操而這一切都需要花錢。但妻子用比你更加激烈的口氣回答：“人家的孩子也是如此，我1門總不至于落后吧！”你想起了“落后就要挨打”的名言，要子似乎很有道理，但好像總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比如鋼琴該是藏在第×職業(yè)里呢？

這時門鈴忽然響了，一個調查公司的小伙子舉著10元錢和一張問卷，要你填寫的內容是對一種洗衣粉的評價；門鈴又響了，樓上大媽進來說要將水費、電費、煤氣費統(tǒng)一收取，說是為了你的方便，只要在銀行立一個帳戶；門鈴又響了，隔壁小張和你商量要不要購買這間一居室的產權，因為住房改革的政策對一次性付款的人有明顯優(yōu)惠；電話鈴又響了，遠房的大哥告訴你一個信息，抓緊時間趕快買一輛汽車，“哪怕是輛破車”，過不了幾天私人汽車牌照就要拍賣，“哪怕再賣，肯定不虧，機不可失啊”；最后，走進一位國外名牌吸塵器的推銷員，他一聲不吭地行動起來，在你的地毯、沙發(fā)上吸著一沓一沓的灰塵，然后眼光略帶譴責地望著你。

你對這一切都不可能無動于衷。

你確實比前幾年有錢，盡管手上的紙幣不如過去那般禁花。自己并沒有小氣到鉆進錢眼里去，不是的。只是比起過去來總要多考慮點與錢有關的問題。

沒有毛病，哪里也沒有毛病。自己一如既往地媽力工作，團結同志，積極要求進步，關心國家大事，而且，絕對痛恨各種各樣的不正之風，只是隱隱覺得應該多接觸一點與經濟有關的東西。

走近經濟其實絕不比走近別的領域鄙瑣。無論如何，全黨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中來，總比全黨全民運動在階級斗爭中好。咱們都考過，知道經濟是基礎，而且政治也離不了經濟。

許多“思想家”并不善于汲取經濟學研究的成果，所以我們看他議論起社會問題來，往往覺得大而無當。比如說起腐敗，一些有影響的學者中有一種看似有依據(jù)的說法，說是市場經濟必然要帶來腐敗，至于如何“必然”卻總是語焉不洋。其實早有經濟學者在70年代就這個問題提出了“尋租理論”，就此作出了經濟學上的解釋，這種解釋認為正在進行市場化的國家中，不可避免地存在政府運用行政權力對企業(yè)和個人的經濟活動進行干預和管制，這種管制可能妨礙市場競爭的作用，并給少數(shù)有特權的人以利用特權取得超額收入的機會。讀讀這樣的經濟文章，我們在看社會問題時可能會更理性些，更真實些。

為了使我們對周圍世界的感覺和認識再真實些，我們的確需要學習，包括學習報紙社論、領導人講話、政府公報和統(tǒng)計局數(shù)據(jù)，這種學習對于繁榮經濟，穩(wěn)定社會肯定很有用處。

怎么學習還是有點名堂的。有些學者之所以寫出冰冷夾生的論文，是因為他們寫出的文章太理性，從天上來，到天上去，而我們身邊的事卻全都在地上。有一個外國電影叫作《哭泣的游戲》，里面講過一個寓言：不會游泳的蝎子請求青蛙捎帶它渡河，青蛙說：“你會咬我的。”蝎子回答：“不可能，我咬你的話，自己也要淹死。”青蛙想想，也是，便答應了。但是到了水中央，青蛙感到背上一陣疼痛，邊往下沉邊喊道：“你為什么咬我？”蝎子回答說：“身不由己，這是我的本性。”經濟學的前提是：“人是理性的”，但現(xiàn)實的經濟生活卻往往是不理性的，表面上無規(guī)則的。這就需要我們講究學習的方法，講究多交流，多反思，更深層次地理解生活，理解變化。

理性的青蛙被非理性的蝎子咬死了。當然，大多數(shù)青蛙還是可以渡過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