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姬虹

我失去了什么呢？語文老師？不，換了一個而巳。

床也不能使我輕松，我好象在尋找一種什么依靠。

隔壁傳來媽媽涮碗的聲音，顯得格外悅耳。

我想起了母愛。媽媽幾乎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就說我那只水杯吧，總是不斷地變換顏色：有時是黃得誘人的桔汁，有時是白得可愛的牛奶，有時是深棕的麥乳精，有時是淺綠的碧螺春……

不知為什么，我又想起了高爾基的一句話：愛自己的孩子，母雞都會，重要的是教育他們。可我的母親，她只能給我糖，卻拿不出一點兒鈣來。

今晚的月亮真亮，多象兩年前的那個晚上，那個晚上曾給了我一個美麗的夢。

月光溶溶，涼風習習，幽香縷縷，我走在一條小路上，感到清新如洗。眼前，忽然出現了那只有在照片上看得到的石峰，好象是蘇州獅子林卻又比獅子林更美。遠處隱隱傳來叮咚的泉聲，悠揚的琴音和那種寺廟才有的鐘聲。我尋找著上山的路，卻是那樣的陡峭崎嶇，我卻步了……忽然，眼前出現了一位美麗的仙女，她笑著向我伸出手來，我跟著她，一步步走向美妙的峰巔……

這個夢使我至今懷疑，夢真的與現實生活沒有一點兒聯系嗎？

那天正是我開始中學生活的日子。

老師可真好。她教語文，姓劉，典型的南方人模樣，一舉一動都透著精明。她的臉總帶笑，連眼睛里也含著使人舒服的笑意……

不久，我就發現劉老師是個神奇的人。她對學生的魅力是強大的，不可抗拒的。

“我不能象磁石一樣吸引每個學生，況且磁石也只吸鐵。”有的老師這樣說。

劉老師不是磁石，而是園丁。她照料苗圃里的每棵樹，每朵花，每株草。她不象磁石那般挑剔，只要“清一色”的鐵。她喜歡五彩繽紛，既愛粉桃，又愛白李，甚至對那些小草，她也有一顆慈愛的心……

那次我病后返校，她還道歉似地說明不能去看我的原因，又給我補講了《賣炭翁》。

多少回在校園里我與她單獨相逢，她總要講上幾句關于我的日記，我的思想……

我第一次經受生活考驗時，她伸出溫暖有力的手。

那是班里開始發展團員的時候。雖然我的成績都不比入團的同學低，但第一批沒有我。冷酷的陰影——失望、自暴自棄突然籠罩在我的身上了，我想起了“團外民主人士”，“看破紅塵”，覺得那些入團的英雄們，不過是一只只氣球，雖然龐大，飛得高，也不過是一團空氣而巳。我把我的怨憤寫在日記本上，用的是隱晦的語言。想不到劉老師那雙總是含笑的眼卻透過文字看到了我的心。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象那次補課一樣，她叫我去辦公室。就在這短暫的兩個六十分鐘里，劉老師告訴我許多生活的真諦。我這才發現我把名譽看得重了，把實際看得輕了；把自己看得高了，把別人看得低了。我驚異地凝視著她。從她臉上的笑紋，眼中的笑意里，我似乎看到了一種深沉的、玄遠的東西。

以后，一次次“潤物細無聲”的春雨，幫助苗兒挺起了腰；一回回精心的雕琢，脫去了璞玉身上的塵泥。在這飽含著愛的關懷下，我終于走出歧路……

今晚的月亮真亮。月光閃照著床頭那張紙，好象劉老師用目光提醒我注意那些話。那是她留給我的臨別贈言：“兩年來，尤其這一年，你的作文提高很快……希望你繼續努力，做一個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新人。”這是用紅筆寫的燃燒著的字，是飽含著關懷、鼓勵的話，是兩年來師生之間互敬互愛的結晶。

李白雖有詩云：“草不謝榮于春風，木不怨落于秋天，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恩師，不要笑我這樣稱呼您，您送給我的那些紅寶石——紅色的批語是我終生受用不盡的，您的教誨我巳銘心刻骨。

我開了燈，坐起來，我明白了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如果說母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那么老師對學生的教育愛便是母愛的最高形式。劉老師走了，我想：我一定還可以從其他老師那兒得到這種愛。

（此文選自江蘇《少年文藝》本刊略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