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奉之戰

苗培時

結姻緣心懷鬼胎

直奉聯合打敗皖系以后，為了在政治上進一步勾結，消滅其他軍閥，爭霸中國，張作霖和曹錕結成了兒女親家。可是由誰來組閣，則是他們爭奪中的焦點。張作霖考慮再三，才向曹錕提出，讓直皖戰爭前的原總理靳云鵬繼續當總理。原來，靳與他也是兒女親家，又是曹錕的把兄弟，他估計直系不會拒絕。直系對靳素無惡感，曹錕果然也就同意了。

但是，他們的勾結只是互相利用的手段，暫時的妥協也只是爭權奪利的謀略。靳云鵬上臺不久，直系便認為靳內閣偏向奉系，給奉系的軍餉多，給自己的軍餉少，對靳內閣不滿意。張作霖則認為在瓜分勢力范圍中，靳內閣偏向直系，自己吃了虧。張作霖保薦兒女親家張勛當察（哈爾）熱（河）綏（遠）巡閱使，靳覺得張勛搞復辟臭名遠揚，懾于輿論，只讓他當熱河林墾督辦。張作霖想在長江流域安插奉系勢力，靳覺得這一帶原來就是直系的勢力范圍，沒敢照辦。特別使他不滿的是，靳內閣竟讓已經是直魯豫巡閱副使的吳佩孚兼任了兩湖巡閱使。他認為靳是有意幫助曹、吳，這個兒女親家靠不住，便決心倒閣。

1921年12月14日，張作霖到達北京。他大罵直系推薦的人不配當財政總長和交通總長，內閣必須改組。靳看到親家也在拆臺，覺得兩頭受氣，便宣布內閣辭職。靳內閣的倒臺是直奉矛盾激化的集中反映。

兩親家大打出手

12月25日，張作霖一手扶植親日派梁士詒當上了內閣總理。他給梁打氣說：“你盡管放手做去，不必多所顧慮，一切問題自有本帥作主。”梁士詒長于對內搜刮、對外借款，素有“梁財神”之稱，在為袁世凱籌措帝制經費時，就曾受到袁的賞識。這次，他早就放出風去：我要是組閣，就迅速給直系補發軍餉。吳佩孚信以為真，便說：“好，姑且讓他干一下。”

梁內閣是名副其實的奉系內閣，上臺后便在軍費分配上打擊直系，同時大搞親日外交。12月28日，梁與日本駐華公使小幡密談，同意向日本借款贖回被日本霸占著的膠濟鐵路，然后將該路改為中日合辦，聘請日本人當車務長和會計長，實際上還是日本人掌權。真是開門揖盜！

吳佩孚看到大權旁落，哪能甘心，就抓住梁士詒的小辮子，接連發電罵梁“勾援結黨，賣國媚外”，并且指桑罵槐，誰敢同意借日款贖膠濟路，誰就是梁的背后主謀，就是全國人民的敵人。梁士詒覺得有靠山，“笑罵由他笑罵，好官我自為之”，百般辯解，就是不肯下臺。吳佩孚叫梁限期辭職，否則就要用武力把他趕下臺，并唆使直系的各省督軍紛紛發電譴責。梁士治覺得在北京實在呆不下去了，才請假到天津躲起來。可見，名曰責任內閣，實為軍閥手中的工具。

梁內閣的倒臺成了直奉戰爭的導火線。張作霖看到在爭奪政府大權的斗爭中又吃了虧，哪甘罷休。他自恃有日本的支持，武器精良，彈藥充足，便以換防為名把軍隊開進山海關，直指京津。其實，吳佩孚也早就作了準備。為了消滅異己，直皖戰爭剛剛結束，他就得到了美國的大力支持，在洛陽練起兵來。這時，他也調兵遣將，積極備戰。

曹錕對吳佩孚的勢力急劇膨脹，已深感不安，對張作霖也不放心，想利用張、吳之間矛盾互相鉗制，便派弟弟曹銳以祝壽為名，到沈陽去做說客。1922年8月10日，張作霖47歲生日，大元帥府張燈結彩，賀客如云。張作霖是決心一戰的，酒席宴間，他對曹銳是有說有笑，就是不談兩系的矛盾。曹銳一開口，張作霖便“王顧左右而言他”。曹銳找張作霖的副手孫烈臣摸底，孫開門見山地說：“四爺（曹銳排行第四），我們大帥想請教您，是部下（指吳佩孚）親呢，還是兒女親家親？”曹銳指天誓日地說：“這還用問，部下再親，也不如親戚親呵！請孫仁兄轉告張大帥，我們曹家絕不會縱容部下做出傷害至己親戚的事情來！”張作霖見曹銳有這樣的表示，便說，既然如此，那就別叫吳佩孚兼任直魯豫巡閱副使；直軍退出京漢線北段；梁士詒銷假復職。這三條無異于叫直系投降。曹錕覺得張作霖已經侵犯了自己的利益，再不抵抗，直系領袖的地位難保，便決心兵戎相見。他叫秘書給吳佩孚打電報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親戚雖親，不如自己親。你要怎么辦，我就怎么辦”。

1922年4月29日，在天津、保定之間和長辛店一帶，禍國殃民的直奉之戰爆發了。打了六天，張作霖敗北，退出了山海關，繼續做他的“東北王”。

曹錕、吳佩孚打勝了，控制了北洋政府的大權。曹錕覺得自己是北洋派的元老，總統寶座舍我其誰？憑借武力直接上臺，又覺得人言可畏，便玩弄“選舉”把戲。在曹錕的授意下，他的親信們采取威逼、增稅等手段，大肆搜刮民財，給出席議會的議員每人五千元的賄賂，把曹錕選上了總統。這就是中國近代史上臭名遠揚的“曹錕賄選”。

曹錕的穢行風聞全國。人民罵議員是豬仔，國會是豬仔國會。曹錕賄選成功之日，就是直系軍閥走向覆滅之時！

再爭霸兵連禍結

盤踞在東北的張作霖，看到直系已經聲名狼藉，便加緊整軍經武，準備重新竊取北洋政府大權。日本對張作霖全力支持，賣給他大批軍火，幫助他建造兵工廠，派出技術人員給予指導。1924年，奉系陸軍已有25萬多人，飛機250—300架，海軍艦只也很多。為了借助孫中山的威望，壯大聲勢，他和孫中山、段祺瑞結成了反直“三角同盟”。他窺伺到直系大將馮玉祥由于受到吳佩孚的壓制，心懷不滿，便派人暗中聯絡。馮玉祥敬仰孫中山，想迎他到北京來，主持解決時局問題，便趁機和張作霖密約，準備倒戈。

經過一番策劃之后，第二次直奉大戰便以空前的規模爆發了。1924年9月15日，張作霖自任鎮威軍總司令，率領奉軍向熱河、山海關、九門口等地鋪天蓋地而來。開到第一線的作戰部隊，就有25萬人，大有一口吞掉曹、吳之勢！

曹錕收到奉軍大舉進攻的消息，立即電召吳佩孚來京主持軍務。17日，吳佩孚由洛陽到達北京，受到了他生平最大的一次歡迎。這時的吳佩孚，眼下不顧，氣勢橫溢，可謂威風已極。當晚，曹錕在總統府大擺宴席。他握著吳佩孚的手說：“老弟，我已經老了，辛苦你攝行陸海軍大元帥的職權，一切便宜行事！”吳佩孚接受曹錕的委任，便在中南海四照堂點將布陣，組織討逆軍。他向外國記者發表談話：“我出兵20萬，兩個月內一定可以平定奉天。”

正在吳佩孚大夸海口的時候，馮玉祥和王承斌等人定下了另一套方案：如果吳佩孚打勝了，他們就把吳佩孚趕到東北去；如果吳打敗了，他們就在北京搞政變，另組政府，迎請孫中山北上。

9月17日，直奉之間的大血戰正式開始。雙方的主力都集中在山海關一線，互有勝負，越打越激烈。這時，日本給奉軍派來了顧問團，送來了槍炮子彈，還有部分日軍參戰。

熱河戰場上，馮玉祥擔任第三路軍的指揮。他9月23日才從北京出發，一路上走走停停。奉軍則長驅直入，連下凌源、開魯，其先頭部隊已殺到冷口附近了。10月19日，馮玉祥在古北口接到總部參謀長的急電，命令他迅速進攻；同時，他看到日本同盟社的戰情報道，說直軍犧牲慘重，敗局已見。馮玉祥認為倒戈反直的時機到了，便下令所部，后隊改為前隊，偃旗息鼓，以最快的行軍速度，殺向北京。23日凌晨，他的兩個旅就占領了北京的全部要地，將曹錕的衛隊繳械，把曹錕軟禁起來，北京的直系軍閥政權便土崩瓦解了。11月3日，吳佩孚率領殘兵敗將兩千多人，由塘沽登上華甲軍艦，浮海南逃，第二次直奉之戰便結束了。

軍閥混戰給人民帶來了嚴重的災難。當時，軍費支出占財政總支出的70％以上。1910年軍事預算一億零二百萬元，直皖戰爭前夕，已年達二億零三百萬元。為了搜刮戰爭經費，連婚喪嫁娶、學生畢業文憑、妓女賣淫都得納稅。1924年，奉天省各種捐稅增加一至七倍。軍閥們甚至預征民國田賦，數十年之后的賦稅都要提前預征，弄得人民苦不堪言。

在軍閥混戰的炮火中，中國的無產階級先進分子看到了舊民主主義革命的悲劇結局，在馬列主義的指引下，成立了中國共產黨。光明燦爛的新中國開始孕育了。

（題圖：傅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