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呼吸

◎何 英

春天的呼吸

冷冷的雨，濕了建筑。紅傘下，你聽到陳舊的呼吸。

臺階邊的人映亮月影。

呵，你說有一個四月會消失。世界的另一頭，空氣比這兒新鮮。

你看到雨中的銀絲；你向往古雅的蝴蝶愛情。

一棵樹褪盡衣衫，一幅有名的肖像畫，旋轉(zhuǎn)塵埃間。

通往大智若愚的路到底在哪里？淡漠的霜花開放季節(jié)前，花瓣，薄比人情。一顆星，墜下。無聲無息地，冷了，暗了。

他，會不會失語？唇，永遠(yuǎn)是靜寂的。

在這座城市，占領(lǐng)居所的，是風(fēng)。來去不定的，也是風(fēng)。他們?nèi)物L(fēng)刮過春天的街角，并且，將遐想帶到遙遠(yuǎn)的地方……

純 潔

一朵一朵天邊的白云，一朵一朵院中芬芳的薔薇。輕輕叮囑我：愛，也是白色的。

白色，正如風(fēng)里飄起的裙裾。

我不會忘記，初春的第一只鴿子從檐角低飛，翅依著翅，眼睛映著水面。隱隱雷聲近。

伴侶嘶鳴急切，羽毛拂盡飛花的痕跡。

漫天黃沙，遮掩片片船帆。

柳絮輕拂臉龐。薔薇吐露芬芳。

我要到山上去。

在溪邊，尋覓最后一朵野生的花。

小 巷

在一個黃昏，我重返小巷。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行人們睜著眼，走在初夏的溫柔里。

遠(yuǎn)方的路盡頭有棵槐樹，枝干直立，茂密的葉搖曳。

微風(fēng)輕拂，飄散的純白花瓣紛紛揚揚。記憶里傳來的濃濃馨香與此刻重合。

在往事與今日之間往來，我不知不覺步入幽深。整個小巷如一條閃著微光的綢帶，若隱若現(xiàn)。定睛看去，反倒令人陷入思索。摸索著行走，隱密而輕松，不宜足音重重。

小巷甚窄，幾乎可以聽見前行者的呼吸，但通常這點呼吸也會漸去漸遠(yuǎn)。偶與他人擦肩，非但沒有平素的不安與提防，相反，挨近些，彼此早已不需要言語，一切都已包容其中。

轉(zhuǎn)過身來，悄悄邁入久別的家門，一盞從黃昏等至夜深的燈，讓我沉湎其中，一起為歸程照明。

美麗的冰雕

你離我是那么遠(yuǎn)。我無法預(yù)知你的寒冷。

那些日子，你總是笑啊笑。我說，人笑多了，就只有淚水。

你不相信，灑了我一身水珠。一把普通的噴壺在你的操縱下，竟噴灑了那么遠(yuǎn)的路。我很驚訝，未及躲閃，便被淋得濕透，兀自顫抖。

捂住被水迷住的雙眼前，我清楚地看見正午的陽光將水花照得五彩斑斕。你在光圈里，有著可以親近的人間氣息。

那時，我就料定，我這輩子若沾上你，便將只能活在幻影里。

聽說那邊很冷。他們告訴我，你整個人連同心都已凍成了冰塊。我驚訝：是什么樣的嚴(yán)寒讓你凍成了那樣，竟連笑都被封住了？

他們說你很少流淚。可我無法預(yù)知你的寒冷。

冰塊一到這邊就融化了，恢復(fù)了水的面目，活潑透明。

你的笑仍是那么鮮艷，在陽光下流動，清脆悅耳。

我想勸你回來，千方百計地查出你隱密的電話號碼。它如一顆星辰，晶瑩剔透，帶著絲絲顫音。

電話里，我再次感到意外。我聽到我的話語不斷破裂的聲音，它們層層堆積，漸漸將你包裹。

你把火爐移過來，沒用，爐里的火焰，像明亮的綾綢徐徐飄拂。

你輕聲對我說： “那不是綢，是冰。”

冷風(fēng)，透過長長電話線，刀子般刮過來。

閃動的光，沉默著。似往日的水花。

后來，他們對我說：那時，你已化為一座美麗的冰雕。我的書信，燃盡最后一絲余熱，也沒能留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