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羊

童樹梅

妞妞今年十二歲，爸媽都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她和奶奶兩個人。

這天，奶奶領著妞妞去趕集，家里的鍋漏了，奶奶要買一口鍋。

集市上真熱鬧，吆喝一聲連著一聲，賣什么的都有，妞妞看得眼花繚亂，可她什么也不要，因為爸媽掙錢難。奶奶很快買好了鍋，牽著妞妞正往回走，妞妞忽然停下了，她使勁往后賴著不肯走，奶奶又拉了一下，還是拉不動，一看，原來妞妞正盯著一只小羊羔看。那雪白的小羊羔圓頭圓腦的，嘴里一個勁兒地“咩咩咩”叫著。

奶奶說：“妞妞，小羊很貴的，再說每天要牽它出去吃草，你還要學習，哪有時間養它??？”妞妞把身體扭來扭去，說：“我就要嘛，我有時間養它的，以后我不玩了，寫好作業就帶它去吃草。奶奶，買嘛！”

奶奶又勸了幾句，可妞妞就是不肯走，眼淚都要出來了。奶奶嘆了口氣，說：“只怕你是一時興起，養兩天就厭了?！蹦棠桃贿呎f一邊從口袋里掏出手絹，一層層打開，數出錢，買下了小羊。妞妞一下把小羊的頭摟在懷里，開心得不得了。

妞妞真不是一時興起，往后的日子，她一有空就領著小羊到小山坡上去。妞妞心細，知道哪個旮旯的草最鮮嫩，哪條小溪的水最清澈。等小羊把肚子吃得圓滾滾的，她就會牽著它去小溪里，拿把大梳子從頭到尾給它梳，小羊舒服得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嘴里輕輕地叫著。

轉眼，小羊變成大羊了，妞妞還是照樣把它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僅如此，她還總跟羊說話，說一會兒笑一會兒，然后托著腮出會兒神，誰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想的又是什么。奶奶瞧在眼里，擔心地說：“妞妞怕是得了魔怔了?！?/p>

奶奶多慮啦，妞妞沒有得魔怔，不僅如此，她的學習成績特別好，尤其是作文，那篇《我家的小羊》寫得棒極了，老師在班上讀了又讀，說太有生活氣息、太有真情實感了，末了還領著同學們來參觀這只羊。

這天晚上，奶奶正睡覺呢，妞妞忽然使勁兒搖醒奶奶，說：“有人偷羊！”奶奶一下子醒了，可聽來聽去，院子里半分動靜也沒有，便說：“妞妞，你做夢了吧？”

妞妞卻跳下床，說：“我聽到羊在叫我了！”說著，妞妞開門出來，借著月光一看，天哪，真的有個人在拖羊，羊的身體使勁往后賴著，可還是被一點點往前拖著。

妞妞驚叫起來，奶奶飛速敲響了面盆。深夜里敲面盆的聲音特別響，大伙兒全被驚醒了，個個拿刀拿棍地趕了過來。小偷被抓住了，羊也被救下了，妞妞這才發現羊的嘴被膠帶粘著，可這之前，妞妞明明感覺到了小羊在叫她……

再一晃，寒風起了，快過年了，妞妞的爸媽也回來了。

爸媽扛著大包小包，一進家門就發現院子一角系了一只肥肥的羊，他們早從電話里知道了這是妞妞養的羊，嘿，沒想到養這么大了！

巧了，就在這時，門口有人吆喝買羊，那是豬羊販子上門來收購了，年底的時候豬羊肉總是很貴。

妞妞爸說：“正好把這羊賣了，給妞妞買件羽絨服過年，再給媽買件好衣服，咱這一年下來沒掙到多少錢，這只羊多少能填補一下哩?！?/p>

妞妞媽也同意，兩人當即叫過豬羊販子，談好價格后便來拖羊。三個大人對付一只羊，羊當然沒有回手之力了，很快就被抬上了豬羊販子的農用三輪車。三輪車正要開，有人帶著哭腔大叫起來：“這是我的羊，不要帶、不要帶！”

是妞妞回來了，她到同學家拿些蘿卜給羊吃，回來時正好撞見爸媽在賣羊。

妞妞爸一見妞妞，高興地說：“咱家妞妞都長這么高了，妞妞，羊是我們賣的，正好給你買件大紅的羽絨服，高興嗎？”

妞妞媽要摟妞妞，妞妞卻走過去一把抱住羊，說：“我不要羽絨服，只要羊！”

妞妞媽說：“這孩子，羊養大了就是賣的嘛。”

這時，那豬羊販子開腔了：“要賣就賣，不賣我可走了，告訴你們，等過了年，這價格就跌下來了?！?/p>

妞妞爸說：“當然賣了！”說著，他便來拉妞妞，羊驚恐地叫了起來，用頭來頂妞妞爸，妞妞死死抱著羊，就是不撒手。妞妞爸真火了，虎著臉說：“妞妞，你再不撒手，爸爸可就生氣了……”

妞妞臉都白了，就在這時，妞妞爸的身后有人氣喘吁吁地叫道：“你生氣給我瞧瞧！”

原來是奶奶趕回來了，奶奶聽說妞妞爸媽回來，這是買肉去了。

奶奶憤憤地說：“我倒要看看誰敢賣羊！”

妞妞爸真急了，說：“媽，妞妞不懂事，您怎么也跟著瞎摻和啊？”

奶奶一瞪眼：“你知道這羊是怎么長大的嗎？是妞妞一把草一口水喂大的，妞妞還給它梳毛、洗澡，總跟它說話，甭說妞妞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妞妞爸聽了，一下子不吱聲了，他看著妞妞抱著羊，心里頭五味雜陳。妞妞媽的眼里也閃著淚花，她走過去把妞妞使勁摟在懷里，說：“不賣了不賣了，多少錢也不賣了……”

妞妞爸媽都意識到了，他們跟妞妞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而這羊，卻給了妞妞更長時間的陪伴。

（發稿編輯：曹晴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