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趙　峰

堂哥年輕的時候很帥,那時他是個英姿煥發的軍官。堂哥的父母都是農村老實巴交的農民。他是大伯家中的老大,初中畢業便不上了,整日在社會上混,身邊有一群游手好閑的哥們。大伯最初的想法就是怕他學壞,堅持把他送到父親所在的部隊鍛煉。后來,也是因為機遇的問題,堂哥得以到軍校深造,命運便因此而改變。

堂哥陽光而又陽剛,二十出頭的他穿著一身綠軍裝,站在那里就像是電影里扮演軍人的明星。他反應快,能說會道,很博得女人的喜歡,追他的女人很多。那是堂哥的初戀,他曾經特別喜歡一個姑娘,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感情,雖然自己的工資并不高,但還是傾盡全部積蓄給她買了一條金項鏈。但過了些時候,不知是從哪兒得知,那個姑娘是個有夫之婦。堂哥頓感屈辱,在一個晚上,他找了幾個戰友,在一家歌舞廳門口的角落蹲點,等那個姑娘的丈夫從里面一出來,就蒙頭把他打了一頓,最終要出了那條金項鏈。這段初戀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堂哥有很多已婚的戰友都在家屬院里住。有一個來自家鄉的姑娘,叫雁琴,因為是團長的侄女,而被安排在家屬院,分了一間房子暫住。他們就這樣認識了。姑娘人倒不壞,只是來自于農村,沒有工作,又懶惰,要不是自己的叔叔管著,連生存都是問題。他們倆個是怎么好上的,沒人說得清楚。我在那里玩,意外地發現堂哥和雁琴見面總是笑嘻嘻的。雁琴很羞澀,臉頰還有一抹緋紅,那感覺很怪異。雁琴在床的這一頭坐著,堂哥趁勢坐在她身邊,說著玩笑話逗她開心。雁琴邊織毛衣,邊哈哈笑著,堂哥順勢把她摟在懷里,親她的小臉。

于是,剛剛上中學的我,便順理成章地認為他們倆是情侶。有一次,屋里只有我和雁琴兩個人。我大言不慚地脫口而出,你以后做我的嫂子吧。雁琴一驚,隨后,羞赧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她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只是兩只手比畫著看著我笑。我想,堂哥當初是真的喜歡過她的。據說,大伯家的老二哥來這里住了一段時間,整日沒事,經常和雁琴一起逛街,說說笑笑。堂哥知道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很生弟弟的氣,便把弟弟趕回了老家。

堂哥和雁琴的事,不被看好。父親第一個反對,然后就是眾多戰友的集體反對。因為雁琴的家庭本就比較貧困,平時又沒有經濟來源。堂哥好不容易才走出農村,父親實在不想他以后有個拖累。為了這事,父親沒少罵堂哥,說,你和她在一起,以后怎么生活?你不僅買不起房子,而且還得養著她。她人呢,又不勤快,你們結婚后,你讓她住在你媽那,叫你媽伺候?不管父親說什么,堂哥只是聽,從來不頂嘴。但他還是我行我素,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心思生活。

兩個人始終是熱戀著。懶惰也有懶惰的活法,雁琴每天都不做飯,堂哥就到商店里大包小包買著,送到她那里。兩個人把零食當飯吃,倒也自得其樂。父親的勸說責罵對堂哥絲毫不起任何作用。就在父親說不再管他們時,堂哥和雁琴突然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另一個姑娘闖入了堂哥的生命。那個姑娘長得很漂亮,有很好的家世,也有令人羨慕的工作。他們是在歌舞廳跳舞時認識的。姑娘叫小珂,她的母親是當地的副市長,父親是當地的一家公司的董事長。最重要的,小珂對堂哥一見鐘情,對他展開了猛烈攻勢的追求,不拋棄,不放棄。漸漸地,小珂成了堂哥寢室的常客。連隊里的官兵經常能看到這個活潑熱情的姑娘亮麗的身影。小珂和雁琴是來自于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和小珂在一起,他從來沒有花錢的機會,而且小珂平時連很細小的生活細節都能注意到,對他照顧得體貼入微。

面對誘惑,堂哥的心里的那堵墻轟然倒坍。他選擇了小珂。那天,堂哥對雁琴很殘忍,強烈要求分手而不留情面。雁琴哭天抹淚,抱著堂哥的腰死活不愿意分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無論雁琴如何說,堂哥都不為之動心。小珂能給予我想要的一切,你都給不了,給不了!堂哥甩門就要走。雁琴像瘋了一樣的,跪在地上拽住堂哥的腿,苦苦哀求,哭成了淚人,像狼一樣尖聲嚎叫著。堂哥踢開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晚上,雁琴晚上喝了一瓶白酒,醉倒在地。她躺在地上打滾,哭著用雙手撕扯著自己的衣服。

堂哥的戰友們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沒人同情雁琴,反而一致說堂哥做得對。他們說,你找她有什么用啊,找個累贅啊,對你有什么好處?你找小珂啊可是找對了,人家不比她強百倍啊。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雁琴在分手后的那段日子里,一時緩不過來,對堂哥糾纏不已,揚言,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大不了,我拿一把刀捅死他,然后自己再自殺。看我們誰能玩得過誰。雁琴仿佛精神失常了一樣,整日口不擇言,還要堂哥賠償她精神損失費。周圍的人真是越來越不愛見她。

小珂對堂哥的一個戰友說,她想要多少?一千塊夠不夠。小珂把一千塊塞到那人跟前,說,你把錢給她,算我們賠償她的精神損失費。但是以后不要讓她再來騷擾我們。你把話帶到。

雁琴的叔叔心里很不平衡,因為這件事,他利用團長的身份沒少找堂哥的麻煩。清晨跑操的時候,他挑堂哥的岔,特意讓他從隊伍里出列,然后一個人繞著操場跑,讓官兵們駐足觀看。還有一次,小珂晚上沒有回家,是在堂哥那里過的夜。這位團長帶著幾個人,一大早就敲堂哥的門。門是開了,可是場面很尷尬。小珂披頭散發的,身穿睡衣,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她用被子蒙住頭就嚶嚶哭泣。團長說堂哥作風不正,擾亂部隊的紀律,要給他處分。可是堂哥是軍官,他有正當戀愛的權利。這分明就是打擊報復!他們走后,堂哥也悄然地流下了委屈的眼淚。后來,因為父親的插手,那位團長就不了了之,說起自己的侄女,無可奈何地說,她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

堂哥選擇了小珂,得到了父親和家人以及眾戰友們的支持。雁琴在哪里,她每天怎么生活,都已經淡出了眾人的視野。

堂哥和小珂結婚后,就轉業了,如愿進入了市公安局。幾年后,又榮升派出所所長。堂哥和雁琴的故事就成了過去。

后來,堂哥因為工作應酬,夜里跟同事們到夜總會消遣。他坐在沙發上,左摟一個姑娘,右摟一個姑娘。旁邊的同事也如此。這時,一個女人的身影從他身邊閃過。他定睛一看,吃了一驚,是雁琴。雁琴已經變成了一個濃妝艷抹,行為浪蕩的小姐。雁琴也注意到了他,眼里有著恨意,也有著蔑視。他又想起了他們戀愛時,給雁琴說的情話,他說,我會永遠愛你!

他閉上了眼睛,原來那一切都在童話里,而背叛在現實里,堂哥想到這里,嘴角邊不禁有一絲苦笑。